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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場楓紅

何勇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晨起推窗時(shí)，風(fēng)里裹著些微的涼，貼在皮膚上，不刺骨，只輕輕打個(gè)顫。晾衣繩上還掛著昨夜洗的白襯衫，風(fēng)一吹，晃出細(xì)碎的影子，落在樓下那叢月季上——最后一朵玫紅還綴在枝頭，花瓣邊緣卷著點(diǎn)淺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揣了袋貓糧下樓。小區(qū)西門的老銀杏下，總臥著一只三花貓，黃白黑的毛裹著圓滾滾的身子，見人來也不躲，只把尾巴尖兒抬一抬。今日卻沒見著，倒在長椅旁的冬青叢里，聽見“咪呀”一聲輕喚。它從葉子后面探出頭，左前爪沾了點(diǎn)泥，許是剛在花壇里刨過土。我蹲下來倒貓糧，它湊過來時(shí)，爪子碰著我的手背，溫溫的，帶著點(diǎn)草葉的潮氣。吃了兩口，忽然抬頭看我，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長椅上擱著本被人落下的書，封皮是淺灰的，頁腳卷了邊。翻開第一頁，有行鉛筆字：“今日見楓，未紅，待之?！毕雭硎亲蛉沼腥俗谶@里，看那幾棵雞爪楓時(shí)寫的。我抬頭望過去，楓樹葉還是青黃相間，最外層的葉子泛著淡淡的橙，離想象中的酡紅，還差著好大一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家路過便利店，買了塊紅豆面包，熱乎的，咬一口，豆沙餡甜得正好。玻璃門上貼著張便簽，是店員寫的：“今日有新煮的姜棗茶，涼了可續(xù)。”字歪歪扭扭的，卻讓人心里暖。想起前幾日降溫，我來買牛奶，店員特意多給了個(gè)熱包子，說“降溫了，吃個(gè)熱的暖暖”。這些細(xì)碎的好，不顯眼，卻讓尋常的早晨，多了點(diǎn)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午后坐在陽臺讀書，陽光穿過紗窗，在書頁上投下格子紋的光斑。讀累了便抬頭，看對面樓的老太太在晾臺上翻曬蘿卜干，竹篩子攤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橙黃的蘿卜干在陽光下發(fā)亮，風(fēng)里飄來淡淡的咸香。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孩童的笑，趴在窗臺上看，是兩個(gè)穿校服的孩子，正追著一片落葉跑，葉子被風(fēng)吹得打旋，他們也跟著轉(zhuǎn)圈圈，笑聲脆生生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傍晚時(shí)，天陰了些，風(fēng)也密了。我又去了老銀杏下，三花貓還在，正趴在樹根處打盹，肚子一起一伏。那幾棵雞爪楓，竟比早晨紅了些，最頂上的幾片葉子，像被染上了胭脂，在暮色里輕輕晃。想起那本落書上的字，忽然覺得，等一場楓紅，和等一段好時(shí)光，原是一樣的——不必急，不必催，該來的，總會在某個(gè)風(fēng)輕云淡的日子里，悄悄赴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jié)u深時(shí)，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不大。摸出手機(jī)，給母親發(fā)了條消息：“今日風(fēng)涼，記得添衣?！焙芸焓盏交貜?fù)，是母親的語音，帶著點(diǎn)笑意：“知道啦，你也別熬夜，冰箱里凍了柿子，回來給你煮糖水?！?lt;/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雨聲里，忽然想起小時(shí)候，也是這樣的秋夜，母親坐在燈下縫扣子，我趴在旁邊看，她的頭發(fā)上落著點(diǎn)燈光。那時(shí)總盼著長大，盼著去遠(yuǎn)方，如今卻覺得，最珍貴的，原是這些能細(xì)數(shù)的尋?！L(fēng)里的桂香，貓的呼嚕，母親的叮囑，還有窗外那片，正慢慢變紅的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等一場楓紅，其實(shí)是等一顆慢慢沉淀的心。知道有些美好，需要時(shí)間來醞釀，就像知道，那些藏在日子里的暖，總會在某個(gè)不經(jīng)意的瞬間，輕輕抱住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