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秋與冬交替的時節(jié)，我再次隨捭闔戶外團隊走進開原象牙山。這座離家不遠的山，僅50km，竟藏著我?guī)资晡丛娮R的奇景。在鐵嶺生活了一輩子，從法庫到調兵山，再到鐵嶺新城，我走過不少山，卻從未見過如此嶙峋粗獷的拉子山。巨大的巖體裸露著，沒有修飾，沒有妥協(xié)，只有風霜刻下的痕跡。站在山腳仰望，心頭涌起一種久違的敬畏——原來大地也有它的骨相，而我只是個想要讀懂它的人。</p> <p class="ql-block">腳踩碎石，手扶巖壁，一步步向上挪動?？萑~下的石子輕微作響，像大地在低語。山風掠過耳畔，帶著初冬的清冽，吹散了心底積壓的沉悶。前方幾位同伴的身影在陡峭的山脊上緩緩移動，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這山不設臺階，不立護欄，也不迎合誰的腳步。它只是以最原始的姿態(tài)立在那里，用嶙峋的巖石和倔強的枯藤告訴你：想上來，就得靠自己。可正是這份不講情面的粗糲，讓人感到無比真實。</p> <p class="ql-block">終于在一塊覆滿青苔的大石上坐下，呼吸漸漸平穩(wěn)。四野寂靜，唯有風穿過巖縫的輕吟。灰白的天幕下，枯瘦的灌木靜默佇立，可我的心卻異常安寧。仿佛時間也在這片山野里慢了下來，容我喘息，容我傾聽。這山從不說話，卻教會人如何聽見——聽見風的流動，聽見石的沉默，也聽見自己內心那點不肯熄滅的熱望。原來年歲漸長，并非只能走向沉寂；有時，只需一場登山，就能喚醒沉睡的悸動。</p> <p class="ql-block">站起身，掏出相機，想把眼前這蒼茫留住。遠處山巒隱在薄霧中，如同水墨暈染的邊界。我戴著紅帽，背著包，立于巖石與枯叢之間，忽然覺得，自己也成了這幅畫的一部分。不是主角，卻不可或缺。每一道巖縫，每一株野草，都在無聲訴說歲月的堅韌。這山不靠繁花取悅世人，它用嶙峋的骨架撐起一片遼闊的寂靜，用沉默詮釋著永恒。</p> <p class="ql-block">再往上，地勢更險，腳步卻愈發(fā)沉穩(wěn)。陰沉的天空壓著山脊，寒意滲進衣領，可心里卻燃著一團火。我知道，這不只是體力的跋涉，更是對意志的丈量。每一次抬腳，都是對年齡的回應；每一次駐足，都是對生命的確認。山不在乎你幾歲，它只看你是否愿意前行。而我，仍想看看山頂?shù)娘L景，哪怕風更冷，路更陡。</p> <p class="ql-block">終于站上一塊高聳的巨巖，背包未卸，手套緊貼手背，目光卻已放得很遠。連綿的山脈在眼前鋪展，稀疏的樹木如守望的哨兵，靜默而堅定。這一刻，所有的疲憊都化作了滿足。不是征服了山，而是被山接納了。它允許我站在這里，看它蒼茫的脊背，聽它無聲的言語。這種感覺，像是一種和解——與自然，也與自己。</p> <p class="ql-block">又一次停步山間，紅帽在灰調天地中格外醒目。枯枝伸向天空，遠山朦朧，仿佛天地間只剩這一條蜿蜒的路?？烧沁@樣的景致，讓人忍不住一次次出發(fā)。親人擔憂，朋友勸阻，說我這把年紀不該冒險。可他們不知道，這山野間的風，吹走的不只是塵埃，還有暮年的沉悶。每一次攀登，都像在說：我還活著，還能走，還能看，還能感動。</p> <p class="ql-block">每次登頂歸來，我都對自己說“下次不去了”，可只要想起那山巔的風、那遼闊的視野、那綿延的山川與星點的村莊，心就又熱了起來。于是，不知不覺又報了名。</p> <p class="ql-block">每座山都有它的性格。有的光滑如冰，有的滿是拉子巖，凹凸不平卻利于攀爬；有的懸崖陡立，非繩索不能上。巖石的顏色也千變萬化，青紅紫藍，宛如大地的調色盤。我常佇立凝望，心想它們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若要深究，恐怕得學地質。可年歲已高，不再適合鉆書本。我只能感嘆：大自然，真的太奇妙了。</p> <p class="ql-block">樹能在石縫中生長，巖石能長成蘑菇、猛獸、石猴，千姿百態(tài)，數(shù)不勝數(shù)?；蛟S，正是這些奇景，讓我愛上了登山。</p> <p class="ql-block">至于為何總說不再登——是怕親人牽掛，怕朋友擔心，怕自己逞能，怕危險潛伏。可人各有志。只要還有勇氣邁步，還有伙伴同行，還有山風拂面，我就愿意繼續(xù)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堅強、意志、膽量、智慧，終會戰(zhàn)勝怯懦。而當我們一同登頂，那種喜悅與激動，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p> <p class="ql-block">這，就是一個老年登山者的真心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