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哆來咪少咪來哆，來哆，來哆……”從小學(xué)吹笛子，第一句就是跟挑換糖擔(dān)的老頭學(xué)的。一聽到這笛聲，巷子里的小朋友心里就癢起來了，一個個忙不迭地在家翻東找西，破鞋爛襪、牙膏皮、銹鐵鍋、舊棉絮早就被搜尋光了，墻洞里再找找，那里有媽媽、姐姐梳頭積攢起來的落發(fā)，一小卷一小卷掏出來能換好大一塊麥芽糖。實在找不到，只好在自己心愛的銅板、銅錢身上打主意，挑一兩塊不大起眼的拿去換糖解解饞。</p> <p class="ql-block">大糖餅放在一個木盤里，直徑有一尺多長，隨著換糖老頭手上鐵片、鐵錘當(dāng)?shù)囊宦曧?，麥芽糖就從糖餅上分離了下來。講交情的小朋友，在場的可以每人分一塊，最后大家跟換糖的老頭大聲嚷嚷：再添一點，再添一點！老人嘴里爽快地答應(yīng)著，鐵片卻對著糖餅多出來的一角，像切金子似的敲下一丁點。“太少了，太少了！”小伙伴不依不饒，老人狠狠地瞪鬧得最兇的小孩一眼，忍痛又像切金子似的敲下一小塊。這兩小塊歸小主人，大家這才感到心滿意足。</p><p class="ql-block">胡亞恒先生插圖。</p> <p class="ql-block">如果小朋友一個人在家，并換得很大的一塊糖，吃糖就要講究一些了：把麥芽糖纏在筷子頭上，像棒棒糖一樣抓在手里，一邊玩一邊吃，那份愜意簡直是妙不可言。不過，家長通常不贊成這種吃法，如果走路一不小心，筷子戳到喉嚨是會戳死人的。</p> <p class="ql-block">夏天，早早地吃過晚飯去看人家加工麥芽糖，那是一種很好的消遣。麥芽糖原料糖稀，狀如蜂蜜，色澤金黃，不僅營養(yǎng)豐富，而且可以入藥，古方將其列為滋養(yǎng)緩和強(qiáng)壯藥，主治虛勞腹痛，能補(bǔ)虛冷、健脾胃、潤肺止咳。換糖人每天收些廢銅爛鐵、破布爛棉花，分類送到廢品收購站，一部分賣錢，一部分兌成糖稀。糖稀要變成雪白的麥芽糖，必須放在大鍋里熬。大鐵鍋用石塊架在空地上，下面用木柴旺旺地?zé)镜揭欢ǔ潭劝烟窍〉乖谝粔K大青石板上，涼到手能插得進(jìn)去的時候，雙手沾滿觀音土像揉面團(tuán)似的不停地揉，等揉上了勁，再將它搓成粗長條到木樁上去拉。木樁固定在長條凳一頭的方孔內(nèi)，上面坐一個赤膊壯漢，另一個壯漢同樣赤裸著上身，將搓成長條的飴糖纏在木樁上反反復(fù)復(fù)用力牽拉，幾個回合下來，兩個壯漢面紅耳赤、汗流浹背，汗珠一甩十八瓣，糖稀原本的金黃色漸漸褪去，雪白的麥芽糖便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p> <p class="ql-block">不用打招呼，此刻，家里女人便會從屋里拿出好多鐵皮盒，把男人拉好的麥芽糖，均勻地加工成若干個厚兩寸、直徑一尺多長的糖餅，兩三塊疊在一起，每層撒些觀音土放入鐵皮盒。這時天已完全黑下來，看熱鬧的人與拉糖的壯漢打個招呼，便搖著扇兒哼著小曲乘涼去了，在一旁打瞌睡的換糖老頭揉揉惺忪的眼睛，伸個大大的懶腰，抖擻精神準(zhǔn)備和兒子一道吃豬頭肉、喝老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