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朋自遠方來，想嘗嘗杭幫菜。好在杭幫菜館遍地開花，找一家正宗店并不難。幾位一落座，我拿起菜單就點。冷菜少不了醉魚、醉雞、茴香豆、水煮花生；熱菜則是吳山鴨舌、霉豆仔排、臘筍千層肉、干炸響鈴，外加一道宋嫂魚羹，應(yīng)該說既經(jīng)濟又實惠。等菜間隙，嗅覺特別靈敏，忽然，從鄰席飄過一陣奇異的味道，我遠遠一瞥，竟是我?guī)资晡丛鴩L到過的莧菜稈蒸臭豆腐。我請服務(wù)員過來，她告訴我，這是一道正宗的杭幫土菜，叫霉菜梗蒸臭豆腐，原料從杭州直接進貨，味道鮮美得很。我征詢幾位朋友的意見，建議來一份嘗嘗，大家都是走南闖北的人，什么酸甜苦辣沒嘗過，都說沒問題。</p> <p class="ql-block">莧菜稈、臭豆腐，在我老家可以說是土得掉渣的鄉(xiāng)土菜。記得小時候家里有一壇珍藏多年泡臭豆腐的老鹵，左鄰右舍想吃臭豆腐就將豆腐干往我家送。母親是位極精細的人，豆腐干送過來，首先要看煮過沒有，沒煮要幫人家煮一下，因為老鹵近不得生水和油汁，否則會變質(zhì)生蛆。豆腐干浸泡一天就可以了，取出后蒸、炒、煎、炸悉聽尊便，母親因此落得好人緣。</p> <p class="ql-block">待到仲夏，莧菜稈下來了（莧菜長大結(jié)籽后被人遺棄的秸稈），母親成捆成捆地將它們背回家，揎掉枝葉，剁去老根，截成三四寸長的小段，洗凈晾干，在開水鍋內(nèi)燙一遍，然后將燙好的莧菜稈在草席上攤平，上面蓋一層干稻草，放在通氣、避風(fēng)的房屋內(nèi)任其發(fā)酵，一般不到十天，莧菜稈上即長出白而帶綠的菌毛，這時將其用食鹽拌勻裝入壇內(nèi)，上面撒一些切碎的生姜、蔥、干辣椒，倒點白酒，蓋上荷葉，用黃泥漿封住壇口使之不漏氣，半個月后即可食用。腌好的莧菜稈色澤烏青、清香撲鼻，用以蒸臭豆腐非常適宜。不過，家中通常將莧菜稈用蔥姜辣椒煸炒，加入毛豆米、面粉制成莧菜稈醬，用以早晚佐粥。莧菜稈入口，我總是先輕輕吸去稈中的“髓”，然后用勁嚼那空稈，越嚼越香。</p> <p class="ql-block">“霉干菜蒸臭豆腐來了！”一陣香味將我從童年的遐思中拽了回來，我當(dāng)仁不讓，舉筷便嘗，一口下肚齒頰生香。幾位朋友皺著眉頭聞了好久，一位仁兄大概被我的“貪婪相”所感染，小心翼翼用勺舀了一點在嘴邊抿了一下，趕緊吐了出來：“哇噻！怎么這樣臭?？炷米撸米?！”</p> <p class="ql-block">周年先生插圖。</p> <p class="ql-block">我不禁撫掌大笑：“少見多怪，這就是正宗的杭幫土菜嘛！”接下來，不管我如何鼓動，他們對這道菜始終“敬而遠之”。臨走，我實在經(jīng)不起童年喜愛的食物的誘惑，讓服務(wù)員給打了包，我要帶回家細細品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