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與文輝同學接連欣賞了幾場畫展(雕塑展)與音樂會,很愜意。<br>前天,我突發(fā)奇想問他:為什么諾獎有文學獎,卻沒有繪畫獎與音樂獎。他的反應(yīng),大概就是This is a good question的模樣。<br>當然,這個問題很簡單:諾貝爾1895年遺囑中的獎項如此。<br>這個問題也可以很復(fù)雜。<br>這三項都在藝術(shù)范疇之內(nèi):語言藝術(shù)、視覺藝術(shù)、聽覺藝術(shù)。但是,從“美”這個角度說,語言藝術(shù)(以小說為代表)與視覺藝術(shù)(以繪畫、雕塑為代表)及聽覺藝術(shù)(以音樂為代表)都有美學價值,但顯然(個人觀點),語言藝術(shù)超出美的欣賞而具備更強的思想承載與社會批判功能,更廣域而深刻地反映人性問題、道德問題及社會問題。我們讀一部小說,對這些問題的關(guān)注如果不是主要的,至少也是比美的欣賞更強烈的。所以,才有如魯迅作品般的“投槍”與“匕首”之感,才有如《白鹿原》(陳忠實)一般宏偉歷史“畫卷”的恢弘與深刻。<br>1900年后,諾貝爾文學獎的評選范圍擴展為“具有文學價值的作品”,容納了歷史與哲學著作,所以丘吉爾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回憶錄》(The Second World War,中譯本亦名《不需要的戰(zhàn)爭》)“由于他在描述歷史與傳記方面的造詣,以及他那捍衛(wèi)崇高的人的價值的光輝演說”而獲獎。<br>而繪畫(雕塑)與音樂,雖有時代痕跡與認知痕跡,但美感經(jīng)常是第一感受,也是主要感受,無論是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還是李可染的《魯迅故居百草園圖》。<br>吳冠中指出:雖然人的美感很難作孤立的分析,但視覺美與聽覺美畢竟有很大的獨立性,繪畫和音樂不隸屬于文學。 <p class="ql-block">當然,凡事總不能一概而論。羅中立的作品《父親》,就承載了歷史的沉重,該作品本身的形式美無疑有著強大的沖擊力,但是歷史的滄桑還需借語言告訴你。</p><p class="ql-block">這幅作品背后的故事是這樣的:</p><p class="ql-block">1975年除夕夜,羅中立(時為四川美院學生)看到家附近一位叼著旱煙從早到晚死守糞池的老農(nóng):“一雙牛羊般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糞池。這時,我心里一陣猛烈的震動,同情、憐憫、感慨……一起狂亂地向我襲來,我要為他們喊叫!”</p><p class="ql-block">當你知道了起因與緣由,你會由震撼到思考:為何要看著糞池?為何因此會斗毆?集體中的什么人會被在除夕夜派來干這個活兒?至此,你需要依靠文字,你只能依靠文字,無論是思考還是研究,亦或吶喊。</p><p class="ql-block">2005年,羅中立(已任美院院長)說:“當時《父親》的社會性更勝過藝術(shù)性……”</p><p class="ql-block">那是傷痕文學的時代,羅中立的作品以視覺藝術(shù)的形式匯入了對悲劇反思與批判的大潮中。</p><p class="ql-block">(羅中立作品來自網(wǎng)絡(luò)圖片)</p> 但多數(shù)視覺藝術(shù)作品無需肩負這么沉重的任務(wù),我們不必從《蒙娜麗莎》或者《魯迅故居百草園圖》中體會出、分析出這么沉重深刻的時代反思。<br>我們從視覺藝術(shù)與聽覺藝術(shù)中,更多的期待,只是“美”——由藝術(shù)家體會到并傳達給我們的藝術(shù)美。<br>由觀察一株小草的生長能感受到生命力的美,但不屬本文討論的范圍。<br>藝術(shù)美的創(chuàng)造與欣賞在遙遠的年代就誕生了。據(jù)研究,10萬前,紅色赭土雕刻誕生于南非,而用紅色赭土涂身彩繪的出現(xiàn)可能更久遠。猜想一下,除了作為一種標志,是否也有審美的動機呢?<br>說到審美動機,展現(xiàn)藝術(shù)美的創(chuàng)作不具備功能性或?qū)嵱眯裕杀緟s不低。例如,一個<br>陶罐其適用的材質(zhì)與形狀是功能性、實用性的,其上的繪畫乃至其獨特的器型,卻是非功能性的“藝術(shù)美”,是一種“炫耀”。因而有學者(凱文·希姆勒、羅賓·漢森)認為,藝術(shù)美是應(yīng)付生活游刃有余的資質(zhì)炫耀,認為“藝術(shù)家能以頗具成效的結(jié)果說明自己對生存的足夠自信,說明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可供揮霍?!边@一說法,值得商榷:應(yīng)該從創(chuàng)作者與欣賞者兩方面看。<div>(李可染作品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div> 藝術(shù)美的創(chuàng)作者,如果沒有資助者支持,生活艱難者不在少數(shù)。比如,印象派成員中生活困頓者居多,其中,梵高是絕對貧困者。<br>梵高在面包、咖啡、服裝、畫具所有這一切的極度缺乏中度過了一生,全靠母親般的弟弟提奧的幫助維系生活。梵高堅信一個偉大的藝術(shù)家是為工作而工作的,即使挨餓受凍,即使遠離一切物質(zhì)享受:“我繼續(xù)不斷地在餓肚子與少畫畫之間進行選擇,我曾經(jīng)盡可能地選擇前者,而不愿少畫一些畫?!?lt;br>梵高一直為賣出作品而努力,為了自己,為了提奧??墒?,當他終于賣掉了一幅畫的時候,已是不久于人世的時刻。37歲,梵高精神失常而自殺。他,只畫了十年,卻是用靈魂畫了十年。到今天,劉慈欣還用非凡的想象力,令人震驚地詮釋了他的《星空》。 而從藝術(shù)美的欣賞者的角度來說,這種欣賞可說是人類的共性行為。這種行為確實是在有著基本的衣食保障的情況下發(fā)生的,但是基本之上,是一種自主的選擇。比如說同樣一筆錢,可以選擇“一碗炸醬面+一場音樂會”(我和文輝同學干過的事兒),也可以選擇一頓還可以的美食。<br>那么,在我們力所能及的自主范圍內(nèi),我們?yōu)槭裁催x擇欣賞藝術(shù)美呢?<br>當我們做這種選擇時,已是不滿足于(以形象美為例)漂亮。吳冠中說:漂亮一般是緣于渲染得細膩、柔和、光挺,或質(zhì)地材料的貴重,如金銀、珠寶、翡翠、象牙,等等;而美感之產(chǎn)生多半緣于形象結(jié)構(gòu)或色彩組織的藝術(shù)效果。 <br>尤其是,以西方油畫而論,在宗教題材為代表的階段之后,在照相機發(fā)明之后,畫家更專心于形式美的創(chuàng)造了。此時,有了莫奈的《印象?日出》,我們欣賞到了瞬間光影中的美。<br>王國維說,一切寫景皆是寫情。從《印象?日出》這樣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美,不是一定要到名山大川絕世美景之處才能看到的美,而是身邊的美,一種意象之美。<br>“美在意象”,葉朗說,藝術(shù)美的本體是“審美意象”,是創(chuàng)作者與接受者共同完成的體驗。<br>由此,如泰戈爾贊美的中國文化中藝術(shù)美與現(xiàn)實的和諧,藝術(shù)美,讓我們在功利的社會中回歸本真。<div>(莫奈作品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div> 生活太過復(fù)雜,人們?yōu)槲恢?、為層級、為財富與權(quán)力的得失絞盡腦汁而疲憊不堪;我們需要讓心靈出面,感受一些生活中的美,緩解大腦的疲勞,安撫我們躁動的情緒;甚至可以說,讓我們的精神得到救贖。<br>如果說資質(zhì)炫耀,對藝術(shù)美的追求,或可說是對精神生活乃至靈魂生活有追求、也有能力追求的炫耀。<br>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追求,我想不是營養(yǎng)差別,而是美味差別;于此,我不想有分別心,只想說,以心體會世界,其感覺令人著迷。 <p class="ql-block">藝術(shù)美,亦是靈魂生活的通道。</p><p class="ql-block">所以,在層層疊疊的生活中,我們,需要藝術(shù)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