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是生活在城里的鄉(xiāng)下人。家里陽臺上擺放著幾棵盆景，青翠欲滴，長勢喜人。兒子愛看動畫片，雖然規(guī)定了觀看時間，還是擔心對他眼睛不好。因此，我才舍得花錢買回來一盆又一盆闊葉盆景。陽臺靠欄桿那一側(cè)，團團綠色，美化了環(huán)境，但愿對孩子起到保護視力的大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以前住在鄉(xiāng)下，屋前屋后樹成林?，F(xiàn)在回到城里的家，望見眼前的一棵棵盆景，不由得想起家鄉(xiāng)的樹，也想到那些有趣的、有寓意的名字。看似俗不可耐的名字，透出了鄉(xiāng)下人的勤勞質(zhì)樸、憨厚直爽，使我從中聽到了一種特別親切的感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小時候，奶奶住的地方叫黃家墩，離我家大約十五公里，農(nóng)忙時節(jié)，奶奶會來我家?guī)兔σ魂囎樱瑤滋旌?，再帶我從韓英橋碼頭搭乘客船回去黃家墩。爺爺奶奶在家族里輩分高，喚晚輩總是帶個“伢”字，或是直呼乳名，大家都習慣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天剛蒙蒙亮，我就聽見奶奶在菜園里喊：“董伢呃！你家豬圈門開了，豬跑出來拱籬笆了啰！” “張伢呃！你家‘豌豆花’雞下的蛋，留著??！” 董伢、張伢是隔壁的侄媳婦兒，人到中年，姓氏后面加“伢”字，就是那個年代婦女在長輩嘴里常喊的名字。聽著爺爺奶奶這樣喊人，小小年紀的我特別愛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從爺爺那里知道了，男孩取名越賤越好養(yǎng)活，童年歲月，我牢牢記住了“丑貨”、“賤貨”、“黑皮”、“狗娃”、“牛犢子”、“鐵兒”、“路生”這些個名字。令我尷尬的是，如今再見到童年的小伙伴，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們學名叫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兒子取個賤名好養(yǎng)活，說明父母還能花點時間給娃取名。姑娘干脆按出生順序叫“大姑”、“二姑”、“三姑”、“四姑”......最后一個叫“幺姑”。這一點兒也不奇怪。</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鄉(xiāng)下的“幺姑娘”在娘家非常得寵，從小到大，家里有哥哥姐姐照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習慣了。出嫁了，婆家可沒人拿你當“幺姑娘”養(yǎng)活著。知道有些男人娶“幺姑娘”企圖之后，我不禁愕然。俗話說：好兒不種爺娘地，好女不穿嫁時衣。難道好日子不是靠自己打拼得來的嗎？當然了，也有“幺姑娘”賢淑聰慧，且自力更生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們那里有“訪人家”的鄉(xiāng)俗，就是媒婆想給某家兒子說一門親事。得等男方母親農(nóng)閑日，在女方家庭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通過親戚或熟人，了解女孩的脾氣性格?！霸L人家”滿意了，媒婆才可以繼續(xù)說媒。有那么一天，咱村來了個“訪人家”的婦人。親戚不在家，她想隨便找個人問一問，媒婆告知女孩名叫“劉大姑”，她以為這不難打聽，結(jié)果全村人不曉她要問的是哪個“劉大姑”。本村同姓取名“大姑”不止一個姑娘，必須分出“劉大大姑”、“劉小大姑”，或是加上女孩哥哥的名字一起叫“發(fā)成大姑”、啟發(fā)大姑”、“金成大姑”，這幾個“名字”挺有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那一年，我剛學會插秧割谷干農(nóng)活，特別羨慕“黑二姑”插秧的速度，她比我大三歲，因為長得黑，全村人都叫她“黑二姑”，“黑二姑”也不生氣，笑呵呵，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不久，她嫁到了外鄉(xiāng)，很少回娘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后來，我聽嬸娘們在樹蔭下小聲議論“黑二姑”未婚先孕，哥嫂嫌她 丟臉，草草地將她“打發(fā)”出門了。從此，我插秧少了“黑二姑”做搭檔，挺失落的。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最有趣的是咱村頭老劉家，三個兒子一個爹，他們身材又矮又胖，偏偏皮膚白凈，天生的膚質(zhì)，鄉(xiāng)下人當中少見。人前一站，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地里頭成熟了的白皮帶粉的大冬瓜。這樣一來，“老冬瓜”、“大冬瓜”、“二冬瓜”、“小冬瓜”被大伙兒叫開了。多數(shù)人家都有綽號，叫啥都行，一個人少了綽號，反而不討人喜歡似的，同輩人之間叫綽號，習以為常，喊大名反而覺得生疏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家三爺爺給女兒取名有講究，五個女兒分別取名“金玉”、“銀玉”、“寶玉”、“美玉”、“紅玉”，或許父母重視取名，也會注重培養(yǎng)教育孩子吧?！坝駛儭辈回撍?，通情達理、勤儉持家，一個個把日子過的熱氣騰騰，人人稱贊，三爺爺自然滿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至于那些給兒子取名字與猛獸有關的家庭，在當?shù)厝搜劾铮嗔税詺?，少了和氣。在此，不想過多提及村子里的那幾個下作之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至今沒有機會問我的“鐵?！备赣H，怎么想到給兒女取名都帶個“紅”字呢？三十多年前，原本身體強壯的父親在醫(yī)療條件落后、保健意識薄弱的農(nóng)村，由最初的血吸蟲病惡化到肝硬化腹水，“鐵?！钡瓜铝?。父親離世，我們兄妹幾個嘗盡了苦頭，最終苦盡甘來，日子過得還算紅紅火火，也許這就是父親給兒女取名初衷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再回鄉(xiāng)下，屋前屋后見不到幾棵大樹，家的門前，那條內(nèi)荊河水被污染。曾經(jīng)熱熱鬧鬧的農(nóng)村，因為青壯年外出打工 去了，顯得冷冷清清；昔日六畜興旺的場景，蕩然無存，如今我走遍整個村子，再難發(fā)現(xiàn)誰家養(yǎng)了家畜；記憶中的鄉(xiāng)村美景漸漸消失，分明是我熟悉的地方，偏偏變得陌生。倒是各村修建了一條窄窄的水泥路，的確方便了雨天出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著我，問我是哪家的“客人”。就因為我離開家鄉(xiāng)太久了嗎？老人們叫喚著一串串電視劇里常聽到的名字：佳琪、佳倩、文靜、雅靜、浩天、子康……..其實，老人是在叫喚孫子的名字。</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