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我的認知里,母親節(jié)是屬于歌頌生命的節(jié)日;而父親節(jié)則是一個紀念、感恩家族精神的節(jié)日。</p><p><br></p><p>東西方都喜歡用"樹"來形容家族史,把家譜叫做"family tree"??晌覅s總覺得,我們?nèi)祟惖募易迨犯袷且还晒删薮蟮睦|繩。每個家族成員只是纜繩中一根長長的纖維,我們義無反顧地與其他同輩家族成員的纖維或緊或松地纏繞在一起,然后又不約而同的緊緊地圍繞上家族其他輩份已有的主干繩索,交織成同一股不斷發(fā)展壯大的家族纜繩。</p><p><br></p><p>與家譜樹(family tree)叫法不同的是,我心目中的家族纜繩是四維的,是多彩的。盡管每根纖維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個性顏色,但是當這一股股巨大的家族纜繩穿越過不同時期的歷史長河時,每一股家族的繩索又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各自歷史時期的色彩共性。</p><p><br></p><p>所以,當我從自己所處的歷史階段極目遠眺,除了由近而遠、由大而小的強烈透視感之外,每一個家族都不僅有著各自獨特的精彩色彩,而且還不約而同地染上了一層時代的"流行色",于是,合在一起便扯起了我中華民族可歌可泣的偉大史詩。</p><p><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 生逢亂世的祖輩</b></p><p><br></p><p>我的家族并沒有什么顯赫的背景。高祖是清朝錢塘水師的師爺,放到現(xiàn)在也就相當于東海艦隊海軍大院里的一個小參謀什么的。</p><p><br></p><p>到后來,可能是玩膩了官場的那一套,所以我的曾祖便自由自在地干起了江湖郎中。當時的這種"草澤醫(yī)人"多是些行走于江湖而又兼通醫(yī)術的俠義之士,為人治病一般圖的不是利;他們行俠仗義,深藏不露,從不與他人爭名奪利。就這樣,曾祖最后還是舉家從杭州定居到了上海。當然,這樣的行醫(yī)家庭和全世界的教師家庭可謂是一根藤上的瓜:吃穿不愁,可怎么的也富裕不到哪兒去。</p><p><br></p><p>我的曾祖育有四兒一女。祖父周英才,號純廬,出生在清末的1905年,在兄弟中排行老三。他生逢亂世卻雄心勃勃,而且深諳教育之道。</p><p><br></p><p>祖父在高中時就提出要繼續(xù)讀大學-----這對一個江湖郎中的家庭可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好在祖父的二哥周英俊當時在上海海關的緝私隊工作,收入頗豐,又有遠見,是他資助了祖父的學業(yè)(二爺?shù)囊患乙恢笔俏壹业亩魅?。臨解放前,二爺?shù)囊患胰チ伺_灣,他的子女也都在美國發(fā)展,他的小女兒我叫淑芳姑媽的以及她在美國農(nóng)業(yè)部工作的丈夫后來又擔保了我來到美國,感恩)。</p><p><br></p><p>祖父進入大學后把本科的課程讀得是得心應手,在上個世紀的二、三十年代,他居然在圣約翰大學(現(xiàn)上海華東政法學院)的英語專業(yè)和光華大學(現(xiàn)上海華東師范大學)的法學院拿了兩個學位,后來還成了光華大學的校董。用現(xiàn)下的話來講,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學霸。</p><p><br></p><p>隨著自己律師事務所的開張,祖父的事業(yè)在上海灘也漸漸進入了佳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當日寇的炮火在上海郊區(qū)響起之后,祖父不得不把一家老小安頓到了位于天目山和黃山之間、當時有"小上海"之稱的安徽屯溪;然后,懷著滿腔的救國熱情只身去了國民政府的陪都,重慶。</p><p><br></p><p>祖父的事業(yè)到底做得有多大可絕非吾輩所能想象。據(jù)上海地方志辦公室的文件記載,"1941年,中統(tǒng)局派嵇希宗、黃大霖由重慶來滬,以東南銀行作掩護進行秘密活動。1942年,又有周英才(祖父當時才36歲)以律師身份掩護潛伏;何尚時以商人身份潛伏;陳叔平以京滬特派員名義,與日偽特工勾搭。" "抗戰(zhàn)勝利后,在上海同時出現(xiàn)4個中統(tǒng)專員辦事處:(1)駐滬專員辦事處,專員嵇希宗、黃大霖、許渭清。地址:安福路201號。(2)駐滬專員辦事處兼市黨部調(diào)統(tǒng)室,專員兼主任何尚時。地址:福州路519號。(3)京滬區(qū)指導專員辦事處,專員陳叔平。地址:麥琪路7號。(4)專員辦事處,專員周英才。地址:陜西南路153號。"</p><p><br></p><p>在文聞所編的《我所知道的中統(tǒng)》(中國文史出版社)有這么一段記載:抗戰(zhàn)勝利后,"一時間從‘地下鉆出來的’中統(tǒng)特務就有嵇希宗、黃大霖的‘中央調(diào)查統(tǒng)計局駐滬專員辦事處’,陳叔平的‘京滬區(qū)專員辦事處’,周英才的‘上海工作站’,趙洪勛的‘兩路特別黨部調(diào)查統(tǒng)計室’這四個單位;從‘天上飛來的’中統(tǒng)特務機關有何尚時的‘上海市黨部調(diào)查統(tǒng)計室’;還有一個‘地上爬過來的’所謂‘中統(tǒng)局上海聯(lián)絡站’。"</p><p><br></p><p>然而,上述說法同我祖父和其他長輩的回憶是有點出入的。我知道的是,直到抗戰(zhàn)勝利后,祖父才星夜兼程地從重慶趕回上海,為的就是接掌上海市市長一職的;只是當時時局太亂,各派系搶摘桃子,最后晚了一步,于是才被封了個專員的位置。</p><p><br></p><p>當然,祖父從重慶回來時就像電影里常見的情節(jié)一樣,還帶來了一位年輕美貌的姨太太,江秋帆女士……</p><p><br></p> <br><br>不管怎么說,祖父周英才在他年僅22歲時已經(jīng)身為北伐軍的軍官帶著四弟周英士為國家的命運而南北奔波,然后在那一代的亂世中曾經(jīng)將事業(yè)做得風生水起。然而好景不長,1949年全國解放前,因為種種原因以及祖父和當時中共地下黨領導潘漢年、楊帆的關系,祖父作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誤判:44歲的他選擇留在了新中國。不料,到1955年的"肅反"開始后不久就和潘楊案牽扯在了一起而當啷入獄,曾被收押在北京的秦城監(jiān)獄和內(nèi)蒙古的監(jiān)獄。<br><br>我們從小只是被告知祖父已故,直到1975年的12月初,父親在一個家庭會議上宣布,我的祖父將作為特赦戰(zhàn)犯回到上海。如果我們接納他的話,政府會給我們重新分配大一點的住房。不過,鑒于歷次政治運動的沖擊和對我們后代的保護,父親決定不認祖父。我也從此得知,我們的出身是有問題的。<br><br>1975年12月23日注定是個不平常的星期二,我就讀的上海市共青中學要求全體師生晚上回到學校收聽當晚八點新聞聯(lián)播的重要廣播:《對在押的原國民黨縣團以上黨政軍特人員一律寬大釋放》。 <h3>我已經(jīng)知道,新聞稿的人員中有我的祖父。血濃于水,聽著聽著,作為長子長孫,我的心中居然暗暗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驕傲。<br><br>后來,那一絲絲的驕傲又變成了一滴滴的問號;再后來,那一滴滴的問號最終匯成了一股股的洪流,那洪流在1980年新年過后的一個下午直接將我推到了祖父重慶南路的家門口,只見我故作鎮(zhèn)靜地告訴一位素昧平生的老人家:<br><br>"我是您的長孫……"<br></h3><h3><br></h3> <h3>盡管被收監(jiān)了二十年,祖父卻告訴我他對1975年最高人民法院的特赦判決不服,他認為自己不僅對中國人民和共產(chǎn)黨無罪,反而有功。他說自己曾在一個官司中救了十幾位共產(chǎn)黨員和高麗人的命;然而政府卻將他收押了,而且連他在青島倉庫中價值幾百萬的許昌煙葉和位于上海市徐匯區(qū)高郵路與當時陳毅市長的居所為隔壁鄰居的小洋房都被沒收了。</h3><h3><br>-----"您想翻案?" 我心想,得了吧,您個中統(tǒng)特務頭子, 難得回我奶奶家汽車上還要站個保鏢什么的,怎么可能無罪呢? 我那時不懂事,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藝術學生,只覺得自己要忙的事情太多,只知道自己的未來都必須得靠自己的努力去打拼,總是認為將來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同祖父再慢慢聊的……<br><br>然而,祖父臉上還是陽光燦爛著,并且豪情萬丈地問我,假如他在青島的許昌煙葉和高郵路的房產(chǎn)拿回來了,我們應該怎么處理這筆財產(chǎn)呢?<br><br>-----我當時只是看著祖父胸有成竹的神情,無語;只覺得他老人家的那個餅畫得有點兒大。<br><br>祖父那兒卻依然是晴空萬里,他說到興奮處便將指間的煙蒂往桌上的藍色玻璃煙灰缸底使勁地一掐,說,"記住,讀萬卷書是不夠的。行知,行知,有知無行是會變呆的。 你要出國去, 你要行萬里路! 同時,記住,把錢財捐給大學永遠是最明智的舉措,可以恩澤社會,恩澤后代。"<br></h3><h3><br></h3> <h3>不料,1984年底的一個下午,祖父竟然真的略帶得意地遞給了我他剛剛收到的最高人民法院的無罪改判:<br></h3><h3><br></h3> 祖父從來就沒有想過為那二十年的冤案向政府要什么"國家賠償",他也沒有請求任何親友的幫助,他更沒有什么人脈在北京,他也沒有去糾結(jié)于被沒收的房產(chǎn)和煙葉;他只是用他那古稀老人的最后一點力氣,憑著一個律師的天良,用一支筆為他自己洗出了一片清白,也向他的子孫們證明了:人生可以有起有伏,但昧著良心的事不能干。<div><br>正如1980年春他在我們見面后所作的一首詩中所寫的:</div><div><br>一月真時月月真<br>何須種種別前塵<br>禪房昨夜燈前話<br>誰是客人誰主人</div><div><br>祖父的一生大起大落,叱咤風云,但是有一種精神不朽,那就是教育,那就是正義,那就是寬容。就像他介紹給我們的曾國藩家訓里告誡的那樣:</div><div><br>"我要步步站得穩(wěn),須知他人也要站得穩(wěn),所謂立也。<br>我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謂達也。<br>今日我處順境,預想他日也有處逆境之時; 今日我以盛氣凌人,預想他日人亦有以盛氣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孫。<br>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處人,則荊棘少矣。"<br><br>我愛您,爺爺……</div> <h3></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二. 低調(diào)的父輩</font></b></h1><br><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1. 我的父親</font></b></h3><br>祖父一共育有四兒二女,不幸的是,我的大叔、小叔和大姑在我懂事前就去世了。<br><h3><br></h3><h3> </h3> <h3><p style="text-align: left;">家父周叔琦生于1928年, 屬龍,又是家中的長子,所以他的青少年期應該是得到過祖父不少關愛的。記得1975年的一個早晨,當全家正在集體賴床時他對15歲的我說,他會開汽車。<br><br>-----我望著天花板上的花紋心想,哼,繼續(xù),繼續(xù)吹吧。<br><br>父親真的又繼續(xù)說道,這世界上最好的汽車就是德國的Benz,它的商標設計得真好,就是一個汽車的方向盤。<br><br>-----反正,他問的東西我都答不上來,離我太遙遠。俺孤陋寡聞,只知道馬路上跑著的叫上海牌轎車,頂級的那叫紅旗牌,從沒聽說過還有"Benz"那一款的。<br><br>顯然,父親還是沉醉在他的話題中,欲罷不得。他告訴我那個"Benz"的中文商標譯成"奔馳"那真叫一個絕;并加了一句,"對男人來講,最好看、最有身份的汽車顏色是黑色。"<br><br>父親去世后,他光華大學的老同學告訴我,父親在大學期間風流倜儻,開著一輛祖父給他的奧斯汀轎車,并常常會帶著大家伙外出兜風……<br><br>-----"什么? 他從來沒有同我說過他有自己的轎車。" 我趕緊用雙手使勁將自己的兩個眼球往眼眶里推了一下,再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合力將自己的下巴向上托了一把,方才關上了張得太大的嘴巴。 當時我16歲,只有一輛屬于自己的自行車:"我爸真的是酷呆了!"<br><br>現(xiàn)在想來,"低調(diào)"是一個毋庸置疑的美德,"低調(diào)"也是一個安全的偽裝色??晌椰F(xiàn)在一聽到"低調(diào)"這個詞,不知怎么搞的,腦中馬上會反應出來"變態(tài)","壓抑","缺乏信任",好像"低調(diào)"就是想剪斷與別人的交流似的。 其實,只要大家有足夠的自信,只要大家實事求是,真的不必怕別人說自己"高調(diào)",因為人生真的沒什么可以炫耀的,因為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獨立個體,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壞與否同他人并無多大關系;而且,誰都知道,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富人。<br><br>兩千七百多年前的左丘明在《左傳·文公十七年》里寫過:"畏首畏尾, 身其余幾?" 一個人小心謹慎到連對自己的兒子也要"低調(diào)",那社會該有多變態(tài)呀。適當?shù)姆窒硎菬o私的,適當?shù)姆窒硎菚o親友帶來益處的。<br><br>所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過分的"低調(diào)"甚至是一種自私,"低調(diào)"可以讓身邊的親友身處寶山,空手而歸。當然,我理解,父親只是想用"低調(diào)"來給他自己和我們涂一層"保護色",他一定以為自己還有幾十年的時間足夠可以和我慢慢的促膝談心,他怎么會想到一年之后就將與我們陰陽兩隔!而他當年未成年的兒子,在以后的幾十年里,沒有一天不在渴望能夠了解他心中每一個被"低調(diào)"了的故事!<br><br>年輕時我們都夢想著自己會有一個燦爛的明天;實際上,在這世界上,我們可以擁有昨天,我們也可以擁有今天,我們就是無法確定明天。<br><br>25年后,為了紀念先父,我們在2001年完全照著父親的喜好買了我人生的第二輛新車。16年過去了,那輛車至今一塵不染,依舊嶄新如初,"精光锃亮";16年過去了,那輛車至今還是我們父子倆交談的最好去處……<br><br>Dad, this car for you.<br></p><p><br></p></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div>祖父讓父親讀的是法律,其培養(yǎng)兒子從政的用心顯而易見。可是,又是一個我們家族的"人算不如天算":父親大三時中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民黨敗走臺灣。父親在大學畢業(yè)后先后在上海市北郊中學,五十四中學和曹溪中學中任歷史教師,直至文革中被打成壞分子送到崇明的五七干校改造,"五七干校解放后"被分到徐匯教具修造廠,最后是徐匯區(qū)圖書館,并在得知祖父特赦后的一個月內(nèi)車禍去世,年僅49歲。<br><br>雖然身處人生低谷,父親卻從未因此而怨天尤人,放棄生活?,F(xiàn)在想來,我當時應該是可以看出他骨子里的少爺派頭的。他有著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tài)度,外出時總是將頭發(fā)打理得"精光锃亮",騎在他那輛與眾不同的"锃亮的"自行車上,腰板筆挺,好想是將軍騎在馬上凱旋歸來似的。<br><br>-----至于嗎?不就是一輛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的雙杠永久牌自行車么?我曾經(jīng)這么想。<br><br>父親喜歡旅游,在我14歲那年我倆就騎車從上海到太倉再到常熟,一天騎了一百公里!怕我半路騎不動,父親還特意準備了繩索可以拖。從虞山下來后我們又直撲無錫,盡管我念念不忘的還是常熟飯店里那一元錢一盤的陽澄湖炒蟹粉;玩了無錫之后我們坐船到蘇州,最后再從蘇州坐火車到昆山,父親說我們昆山下車后騎自行車回上海可以順路買一麻袋陽澄湖大閘蟹回家……<br><br>嗨,有一個見過世面的男人當爸爸,我是幸運的。<br><br><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2. 我的叔父</font></b></h3><div><b><font color="#167efb"><br></font></b></div>父親英年早逝來不及傳達給我的許多父愛和人生指點,后來都是由小我父親9歲的胞弟周叔球叔父來完成的。叔父是位文武雙全的文藝青年,畢業(yè)于上海師范大學的數(shù)學系,打得一手好籃球,又彈得一手好吉他,還會畫畫-----酷得不可思議。<br><br>叔父和父親手足情深。當時叔父在上海郊區(qū)的杜行中學教數(shù)學,每周回家一兩次,可他倆每周至少會坐在樓下的花園里聊上幾個小時。<br><br>我很喜歡裝作心不在焉的樣子偷聽他們有趣的談話,因為他們講的東西上至國家大事,小到夫妻不和以及子女教育盡是些新聞廣播里邊所沒有的,什么章含之與華東建筑設計院的丈夫鬧離婚了呀,什么文革還能持續(xù)多久呀,等等等等。當年,他們談論林彪事件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還回頭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地貼在毛主席像下面的那張林副統(tǒng)帥書寫的桔底黑字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呢……<br><br>叔父多才多藝,又有愛心,深得我們小輩的崇拜。 我至今還在尋找我4歲左右手抱心愛的絨面大長頸鹿在上海岳陽路普希金銅像前叔父幫我拍的一張照片,背帶短褲小皮鞋,至今還記得叔父幫我吹小分頭時,我是紋絲不動,乖得像只小狗狗,叔侄情深。<br><br>叔叔也酷愛旅游。文革期間,我們兩家曾經(jīng)一起在杭州湖濱路父親朋友的空樓里歡度春節(jié);我也曾經(jīng)跟著叔父朋友的黃河牌大卡車逃課去宜興的善卷洞、張公洞玩,可惜那時不懂,否則一塊錢也許真能買它個五、六把紫砂壺呢。<br><br>下面這張照片就是1975年9月,我16歲時叔父他們從汽修廠借到一輛軍隊牌照的蘇聯(lián)華沙轎車,于是我們仨加上一位司機朋友就來了個說走就走的杭州一日游:<br></div><h3><br></h3> <h3>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那次杭州之游的三個月后,我們會被通知祖父將被特赦?更不料那次杭州之游的四個月之后父親會突遭飛來橫禍。 <br><br>父親出事的前一天,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叔父、父親和我還齊心協(xié)力地扛著一面大鏡子走了幾個街區(qū)在襄陽南路永嘉路的一家玻璃店里為叔父家改鏡子的尺寸……<br><br>父親離去后,叔父對我們視如己出,挑起了教育我和弟弟的擔子。即使后來他當了龍華中學的校長,工作再忙,他每個星期總會來探望我們,問寒問暖,或幫我們理一下發(fā)。<br><br>叔父在卸下校長職務后,退而不休,寶刀不老,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生意,服務社會,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樂,將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妥妥貼貼,也為我們后代樹立了一個自力更生,與時俱進,關愛后生的令人肅然起敬的長輩楷模。<br><br>毫無夸張地說,我人生的每一個轉(zhuǎn)折點都得到了叔父的教誨和支持。我1981年考取大學時因為工齡已滿五年是帶薪讀書的,可是叔父和姑媽還是從他們當時為數(shù)不多的工資里每月抽出一部分來貼補給我。沒有叔父、姑媽幫助的話,我是不可能有今天的。<br><br>謝謝您,叔叔-----您是世上最偉大的叔父。<br></h3><h3><br></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3. 我的姑媽</font></b></h3><br>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br>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br>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br><br>我的姑媽周淑華,在上海第一醫(yī)學院畢業(yè)后,隨著自己上海交通大學畢業(yè)的男友為了建立西安交大,一起義無反顧地去了大西北。盡管他倆在西安舉目無親,除了愛情是一無所有,也吃足了苦頭,但是我們后輩還是被他們年輕時的愛情故事美得不行。<br><br>更為離奇的是,就在上周,姑父姑媽竟在5天內(nèi)相繼結(jié)伴仙逝。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譜寫了又一曲"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感人愛情故事。<br><br>可能就是出于對自己出身成分的不服氣,姑媽的醫(yī)術和干勁在陜西省是小有名氣的。前些天我上網(wǎng)查了一下,居然至今仍能看到許多姑媽發(fā)表的小兒呼吸系統(tǒng)疾病的學術論文和提到她大名的信息報道(恐怕現(xiàn)在正在閱讀本文的西安市長大的讀者中就有不少人是經(jīng)過我姑媽親手救治的)。改革開放以后,姑媽歷任西安市兒童醫(yī)院院長,并被評為全國勞模,全國三八紅旗手,全國人大代表,全國黨代會代表。<br><br>剛剛參加完姑媽告別儀式的堂弟說得好:<br><br>"我想這些虛名于孃孃的意義是社會對她的肯定。""非常驚訝的看到,除了她那些含著眼淚的老同事們,出席儀式的竟然有西安市府的官員,她服務過的醫(yī)院的高層管理亦全數(shù)出席。但我親愛的孃孃于我心中是個如此質(zhì)樸,平淡和低調(diào)的普通人。我從來沒聽她講過自己有多了不起,做了多大的事情,領受了多少的榮譽。我記得的只是她淡淡的笑容,以及毫不華麗的聲音。"<br><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三、父親節(jié)感言</font></b></h1><h3><br></h3><h3>幾個被錯打為反革命家庭的子女,能夠在那么嚴酷的逆境中,活出自己,活出歡樂,活出愛情,并且想方設法地不讓祖輩的陰影再投射到我們孫輩的身上,真可謂是世上最偉大的父輩了。</h3><h3> </h3><h3>縱觀我們家族那一股股四維的纜繩,曾祖那股染的應該是清末的色彩,而祖父那一股染的則是民國的色彩,父輩那一股染的基本是建國后的色彩,到了我們這一輩,非常幸運地趕上了文革后的燦爛。假如把我們家族的纜繩合在一起,不就是一部活脫脫的中國當代史:寫成小說,堪比《戰(zhàn)爭與和平》;拍成連續(xù)劇,不輸《偽裝者》!</h3><h3><br></h3><h3>縱觀我們家族那一股股四維的纜繩,盡管人算不如天算,而且人算還不斷落空;但是,我的父輩和祖輩用他們的生命告訴了我們,咱們家族精神的主干就是無論世態(tài)多變,大丈夫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h3><h3><br></h3><h3>當父親節(jié)來臨的時刻,我無以言表自己對我們家族精神的感恩,謹以Brendan Graham作詞,Rolf L?vland作曲的《You raise me up》獻給天下所有的父親們和像父親一樣愛過我們的好人:</h3><h3><br></h3><h3>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h3><h3>你激勵了我故我能立足于群山之巔。</h3><h3><br></h3><h3>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h3><h3>你鼓舞了我,故我能行進于暴風雨的洋面。</h3><h3><br></h3><h3>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h3><h3>在你堅實的臂膀上我變得堅韌強壯。</h3><h3><br></h3><h3>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h3><h3>你的鼓勵使我超越了自我。</h3><h3><br></h3><h3><b><font color="#167efb">父親節(jié)快樂!</font></b></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