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45年10月，重慶，《新華日報》社。</p><p class="ql-block">總編輯潘梓年手里捏著一張薄薄的稿紙，手心全是汗。</p><p class="ql-block">稿紙是“第十八集團軍重慶辦事處”的信箋，上面是一首詞，作者，毛澤東。</p><p class="ql-block">潘梓年不敢做主，一路小跑，把稿紙送到了曾家?guī)r50號。</p><p class="ql-block">周恩來接過來，仔仔細細看完了，然后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p><p class="ql-block">最后，他抬起頭，給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懵掉的指示：這首詞，不準發(fā)！</p><p class="ql-block">所有人都沒弄明白，周恩來這個決定，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1</p><p class="ql-block">這事兒吧，得從1945年8月那會兒說起。</p><p class="ql-block">那年頭，日本人剛投降，但中國那根弦，繃得比誰都緊。重慶，作為戰(zhàn)時首都，那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p><p class="ql-block">8月28號，毛澤東從延安飛到了重慶。</p><p class="ql-block">這可不是一次普通的出行。要知道，那個時候國共兩黨的關(guān)系那叫一個微妙，這一趟飛行，用“龍?zhí)痘⒀ā眮硇稳?，一點都不過分。</p><p class="ql-block">毛澤東一到重慶，整個山城都“嗡”了一下。各路人馬，明里暗里的，全都動起來了，無數(shù)雙眼睛都盯住了他。</p><p class="ql-block">就在這堆人里，有一個人，心情特別激動。</p><p class="ql-block">這人叫柳亞子。</p><p class="ql-block">柳亞子可不是一般人。他資格老得很，是國民黨元老，早年跟著孫中山干革命的，同時他還是“南社”的大佬，文化圈里的領(lǐng)軍人物。</p><p class="ql-block">他跟毛澤東，算是老交情了。</p><p class="ql-block">9月6號，毛澤東專門抽時間去拜訪了柳亞子。老朋友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柳亞子是個詩人，毛澤東也愛詩詞，兩人一聊，就聊到了這上面。</p><p class="ql-block">柳亞子早就聽說毛澤東那首《七律長征》寫得好，在圈子里已經(jīng)有手抄本在傳了。</p><p class="ql-block">柳亞子當面就表達了，想要一份《七律長征》的“正版”原稿，他好收藏。</p><p class="ql-block">毛澤東當時只是笑了笑，沒立刻答應，也沒說不給，這事兒就這么先放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2</p><p class="ql-block">談判的日子過得飛快，每一天都是“掰手腕”。</p><p class="ql-block">轉(zhuǎn)眼就到了10月份。</p><p class="ql-block">10月10號，國共兩黨簽了那個著名的《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也就是“雙十協(xié)定”。</p><p class="ql-block">第二天，10月11號，毛澤東就要飛回延安了。</p><p class="ql-block">就在臨走前的10月7號，柳亞子突然收到了毛澤東派人送來的一封信。</p><p class="ql-block">柳亞子趕緊打開，信不長，但里面夾著一張“第十八集團軍重慶辦事處”的信箋。</p><p class="ql-block">他拿出來一看，不是他要的《七律長征》，而是另一首詞，標題是《沁園春雪》。</p><p class="ql-block">信里毛澤東寫得很客氣，大意是：我之前在陜北剛到的時候，看到下大雪，填了這么一首詞，感覺風格跟先生您比較接近，抄錄一份，請您指正。</p><p class="ql-block">這首詞是一九三六年二月寫的，藏了快10年了。</p><p class="ql-block">柳亞子當時住的地方光線不太好，他就拿著這首詞稿，走到院子里的燈光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起來。</p><p class="ql-block">“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p><p class="ql-block">讀到上半闋，柳亞子已經(jīng)覺得這氣魄不得了。</p><p class="ql-block">等他讀到下半闋：</p><p class="ql-block">“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p><p class="ql-block">柳亞子整個人都定住了。</p><p class="ql-block">當他讀到最后一句“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時，他手里的稿紙都開始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3</p><p class="ql-block">柳亞子是什么人？他一輩子玩的就是詩詞，眼光高得很。</p><p class="ql-block">但他看完這首詞，激動得不行。他當晚就給毛澤東寫信，給出了一個高到?jīng)]邊的評價，說這首詞是：“中國有詞以來第一作手，雖蘇、辛猶未能抗手，況余子乎？”</p><p class="ql-block">這是啥意思？</p><p class="ql-block">翻譯過來就是：這首詞是中國詞壇有史以來的第一名！就算是蘇東坡、辛棄疾，也寫不出這種氣魄，更別提其他人了！</p><p class="ql-block">柳亞子這不是拍馬屁，這是頂尖高手見到了頂尖高手，那是一種靈魂上的共鳴，什么黨派立場，在絕對的才華面前，都得往后稍稍。</p><p class="ql-block">柳亞子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他立馬提筆，按照原詞的韻腳，也寫了一首和詞，叫《沁園春次韻和毛潤之詠雪之作》。</p><p class="ql-block">在這首和詞里，他更是把毛澤東夸上了天：“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蘇軾），猶輸氣概；稼軒居士（辛棄疾），只解牢騷。”</p><p class="ql-block">這評價，簡直是把毛澤東的文學地位直接“焊死”在了頂峰。</p><p class="ql-block">柳亞子覺得，這么牛的作品，必須公之于眾??！</p><p class="ql-block">他揣著毛澤東的原詞和自己的和詞，興沖沖地就跑到了《新華日報》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4</p><p class="ql-block">《新華日報》是我黨在國統(tǒng)區(qū)的機關(guān)報，總編輯就是潘梓年。</p><p class="ql-block">潘梓年一看這兩份稿子，尤其是毛澤東的原稿，既興奮又緊張。</p><p class="ql-block">他可不敢自己做主，趕緊把稿子送到了曾家?guī)r50號，周公館，交給了周恩來。</p><p class="ql-block">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p><p class="ql-block">周恩來為什么不讓發(fā)？</p><p class="ql-block">他不是不懂文學，他太懂政治了。他手里攥著的不是一首詞，而是一個火藥桶。</p><p class="ql-block">當時是什么時候？10月中旬，“雙十協(xié)定”的墨跡還沒干透。</p><p class="ql-block">重慶的政治空氣，那是一點就著。國民黨那邊無數(shù)人正憋著勁兒找茬呢。</p><p class="ql-block">你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發(fā)一首“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不行，要“還看今朝”的詞，那幫人會怎么解讀？</p><p class="ql-block">他們百分之一百會跳起來，大肆宣揚，說共產(chǎn)黨毛澤東有“帝王思想”，根本不是來和平談判的，是想來搶天下當皇帝的！</p><p class="ql-block">這個“黑鍋”一旦扣上，剛剛?cè)〉玫恼勁谐晒?，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和平局面，可能立馬就會泡湯。</p><p class="ql-block">周恩來考慮得非常周全。這不是一個文學問題，這是一個高度敏感的政治問題。</p><p class="ql-block">他當即拍板：柳亞子先生的和詞，可以登。但是，毛主席的這首原詞，必須壓下，暫時不發(f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5</p><p class="ql-block">《新華日報》那邊辦事也利索，很快，就在11月11號的報紙上，刊登了柳亞子的那首和詞。</p><p class="ql-block">這下可好，捅了馬蜂窩了。</p><p class="ql-block">柳亞子在和詞前面的小序里，把毛澤東的原詞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絕無。結(jié)果大家一看報紙，只有柳亞子的和詞，毛澤東的原詞一個字都沒有。</p><p class="ql-block">全重慶的文化圈都炸了。</p><p class="ql-block">“到底是什么樣的神作，能讓柳亞子這么夸？” “《新華日報》怎么回事？發(fā)和詞不發(fā)原詞？”</p><p class="ql-block">一時間，山城里到處都是打聽這首詞的人。各種手抄本開始在小圈子里流傳，但版本五花八門，錯漏百出。這首詞反而因為被“壓下”，變得更加神秘，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p><p class="ql-block">這下好了，柳亞子一個“預告”，周恩來一個“按住”，硬是把全城的胃口都吊到了天上。這叫“禁書效應”，你越不讓看，大家就越想看，這比你登報宣傳100次都管用。</p><p class="ql-block">就在全城“猜謎”的時候，另一個人登場了。</p><p class="ql-block">這人叫吳祖光，當時是《新民報晚刊》的副刊編輯。</p><p class="ql-block">《新民報》是一家民營報紙，背景沒那么“紅”，也沒那么“藍”，在老百姓里頭影響力很大。</p><p class="ql-block">吳祖光也是個文化人，他通過自己的渠道，也搞到了一份《沁園春雪》的抄件。他一看，當場就被這氣魄鎮(zhèn)住了，職業(yè)敏感性告訴他：這是個天大的“新聞”！</p><p class="ql-block">他太想發(fā)了。但他也不敢亂來，就托人去請示周恩來。</p><p class="ql-block">這會兒，已經(jīng)是11月中旬了。毛澤東回延安都一個月了，重慶談判的熱度也降下來一點了。</p><p class="ql-block">周恩來再次評估了局勢。</p><p class="ql-block">他想，第一，這首詞已經(jīng)在小范圍傳開了，堵是堵不住的；第二，在民營的《新民報》上發(fā)，而不是在黨報《新華日報》上發(fā)，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p><p class="ql-block">在黨報發(fā)，那是“政治宣言”；在民營報紙發(fā)，那叫“文壇逸事”。</p><p class="ql-block">周恩來點了點頭，默許了。</p><p class="ql-block">1945年11月14日，《新民報晚刊》的副刊《西方夜譚》上，這首《沁園春雪》橫空出世。吳祖光還專門配了一段編者按：</p><p class="ql-block">“毛潤之先生能詞，似鮮為人知?？陀谐闷洹肚邎@春》一詞者，風調(diào)獨絕，文情并茂，而氣魄之大，乃不可及。”</p><p class="ql-block">這首詞一見報，就像一顆“文化原子彈”在重慶炸開了。</p><p class="ql-block">整個山城的老百姓都在傳抄、議論。</p><p class="ql-block">這下子，輪到國民黨那邊坐不住了。</p><p class="ql-block">果然，跟周恩來最早預料的一模一樣。國民黨高層看到這首詞，特別是最后那句“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氣得跳腳。</p><p class="ql-block">他們立刻開始大肆攻擊，說這是“帝王思想”暴露了。</p><p class="ql-block">蔣介石很快就下了命令，讓中宣部火速組織人馬，搞一場文學“圍剿”。</p><p class="ql-block">他們的策略很簡單：不就是寫《沁園春》嗎？我們這邊文人墨客這么多，一人寫一首，也用這個詞牌名，寫雪景，把毛澤東這首詞給壓下去，淹沒在“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崩铮?lt;/p><p class="ql-block">一場聲勢浩大的“圍剿”開始了。</p><p class="ql-block">國民黨控制的《中央日報》、《和平日報》等各大報紙，在短短幾天內(nèi)，連續(xù)發(fā)表了幾十首“和詞”。</p><p class="ql-block">什么易君左啊，什么“中央大學教授”啊，一大幫人紛紛出手。</p><p class="ql-block">他們寫的詞，要么是酸溜溜地諷刺，要么是故作高深地賣弄文采，要么就是干巴巴地喊口號。</p><p class="ql-block">結(jié)果呢？</p><p class="ql-block">老百姓不傻，文化圈也不傻。兩邊作品擺一塊兒一對比，高下立判。</p><p class="ql-block">國民黨組織的這幾十首“和詞”，沒有一首能打的。全都寫得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不堪入目”。</p><p class="ql-block">你肚子里沒貨，硬要往外掏，那掏出來的只能是棉絮。毛澤東的詞是在槍林彈雨里淬出來的火，那幫文人是在辦公室里憋出來的酸水，這能比嗎？</p><p class="ql-block">這場“圍剿”非但沒有把《沁園春雪》壓下去，反而起了反作用。</p><p class="ql-block">這幫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結(jié)果全都成了“陪襯”和“捧哏”的。他們越是攻擊，毛澤東原詞的藝術(shù)高度和思想境界就越發(fā)凸顯。</p><p class="ql-block">這事兒吧，最后就成了一個文化上的奇觀。</p><p class="ql-block">國民黨本想在筆桿子上打個勝仗，結(jié)果輸?shù)靡凰?。他們組織的這場“圍剿”，成了《沁園春雪》登上神壇的最后一塊墊腳石。</p><p class="ql-block">那些被動員起來寫“和詞”的文人，本想借此露個臉，結(jié)果大多都成了笑柄，沒幾年就被人忘得干干凈凈。</p><p class="ql-block">反倒是吳祖光，因為在《新民報晚刊》上首發(fā)了這首詞，這件事成了他職業(yè)生涯中最得意的一筆。</p><p class="ql-block">那個帶頭“圍剿”的易君左，本想借著這股東風往上爬，在蔣介石面前露個大臉。</p><p class="ql-block">他以為自己是“文壇領(lǐng)袖”，結(jié)果呢？沒過幾年，誰還記得他寫了啥？他那些個詞，全成了墊桌腳的廢紙。</p><p class="ql-block">反倒是他拼了命想壓下去的那首《沁園春雪》，成了幾代人的共同記憶。</p><p class="ql-block">這就叫啥？這就叫蚍蜉撼樹。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想跟昆侖山比個高低？最后自個兒摔得粉身碎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文華，著名畫家；1958年生于河北省石家莊市井陘礦區(qū)；1981年畢業(yè)于唐山河北輕工業(yè)學校美術(shù)專業(yè)，現(xiàn)華北理工大學藝術(shù)學院；河北省美術(shù)家協(xié)會會員，石家莊廣播電視臺退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