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菜》 作者 胡汲鴻古月 <p class="ql-block"> 晨光漫過老街的梧桐葉，灑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少明拎著三把還掛著露珠的小青菜，翠綠得能掐出水來。妻子惠娟走在他半步前，粉白條紋的外套在晨光里像朵初開的木棉。</p><p class="ql-block"> “今天茼蒿嫩。”惠娟回頭，眼角細紋里漾著笑，“給你做蒸菜？”</p><p class="ql-block"> 少明嗯了一聲，手里沉甸甸的綠意讓他踏實。他們在這條街走了數(shù)十年，從警察和列車員，走到兩鬢泛白。如意糧油店的招牌舊了，“意”字缺了一點，像老熟人笑缺的門牙。</p><p class="ql-block"> 店里飄出新米的香。王老板在柜臺后喊：“老李！新到的東北米，留了十斤給你！”</p><p class="ql-block"> “明天來拿。”少明應著，看惠娟已走到“陽光”面粉的貨架前，手指捻著雪白的面粉——她揉的面條，孩子從小吃到大，說比任何山珍都香。</p><p class="ql-block"> 電三輪“突突”駛過，載著清晨的忙碌。穿校服的少年單車鈴叮當，驚起榕樹上的麻雀?；菥曜匀坏亟舆^一把青菜，少明空出的手順勢揣進口袋——這個動作重復了半輩子，依然妥帖。</p><p class="ql-block"> “下午包餃子吧？”惠娟數(shù)著菜，“茼蒿配蝦米，再買點前腿肉。”</p><p class="ql-block">“多剁點姜?！鄙倜髡f著，目光落在她發(fā)間一根銀絲上，突然想起剛認識時她烏黑的長辮。那時他也這樣拎著菜，她害羞地跟在身后半步，糧油店還是王老板父親守著，招牌嶄新。</p><p class="ql-block"> 手機在口袋震動。孩子發(fā)來消息：“爸媽，周末帶媳婦回來，想吃媽包的餃子啦。”</p><p class="ql-block"> 惠娟湊過來看，笑容在晨光里化開。他們并肩走著，影子在石板路上疊成一道。手里青菜的清香，遠處早點的炊煙，自行車鈴的清脆，還有彼此袖口熟悉的洗衣粉味道——這些瑣碎的光，照進了他們最平凡的一天，也照亮了那些被叫做“日子”的，寸寸光陰。</p><p class="ql-block"> 走到巷口時，少明輕輕碰了碰惠娟的手背。沒有言語，只是數(shù)十年來每個買菜歸來的清晨，都會有的觸碰。陽光正好爬上糧油店“如意”的“如”字，金燦燦的，像生活本來的顏色。 </p><p class="ql-block">（贈少明老友）2025.12.于武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