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樓房窗外的風(fēng)，卷著十二月的寒意，掠過窗欞時(shí)，帶著嗚咽般的聲響，像極了兒時(shí)夜半夢醒，聽見父母輕聲交談的絮語。桌上的日歷被紅筆圈住了兩個(gè)日子，一筆是父親的三年祭，一筆是母親的五七祭，偏偏，它們都落在了這個(gè)12月11日。</p> <p class="ql-block">三年前的這個(gè)時(shí)節(jié)，也是這般天寒地凍，父親突然患病，經(jīng)緊急搶救無效離世，臨走前沒有和我及弟弟妹妹說上一句話。父親的突然離世給我們兄弟姐妹留下了特別的悲傷。我和夫人、女兒、女婿還有兩個(gè)外孫女開車從上海急速回到家中，站在父親的棺柩前，靈前的燭火明明滅滅，紙錢燃成的灰燼打著旋兒飄向天空，我望著那縷青煙，總覺得父親還在，還在門口的老槐樹下，等我們回家吃飯。</p> <p class="ql-block">我以為，母親會陪著我們走很久很久。她那么要強(qiáng)，一輩子操持家務(wù)，把我們兄妹幾個(gè)拉扯大，把家里的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父親走后，她常常坐在老家院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手里摩挲著父親生前穿過的舊衣服，嘴里念叨著：“老頭子，天冷了，你那邊有沒有添衣裳?！蔽覀冃置脦讉€(gè)總勸她想開些，她卻笑著說：“我沒事，就是有點(diǎn)想他?！笨擅\(yùn)的手，總是這般無情。不過短短二年零11個(gè)月，母親也病倒了。彌留之際，她拉著弟弟妹妹的手，一遍遍地叮囑：“你們要團(tuán)結(jié)，要互相幫襯，別讓你爸在那邊擔(dān)心。”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我們的心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父親走了三年，母親走了五期，兩個(gè)最疼我們的人，都化作了天上的星。這個(gè)家，好像一下子就空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再也沒有人，在清晨早早起來，熬一鍋熱騰騰的小米粥，喊我們“起床吃飯了”；再也沒有人，在我們出門時(shí)，追在身后，一遍遍叮囑“路上小心，早點(diǎn)回來”；再也沒有人，在我們受了委屈時(shí)，把我們攬?jiān)趹牙?，輕聲安慰“沒事，有爸媽在”。以前總覺得，家是一棟房子，是一桌飯菜，是一盞亮著的燈。直到父母都走了才明白，爸媽在，家就在；爸媽不在，房子再大，也只是一座空殼。</p><p class="ql-block">母親出殯后當(dāng)日，我們兄妹幾個(gè)給父母的墳?zāi)固砹送粒^一期祭祀日后，我和夫人因女兒家兩個(gè)外孫女要照顧就回到了上海，也不能為父母雙祭寄殤了，只有弟弟和妹妹們代為我們祭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弟弟、弟媳、妹妹、妹夫他們早早地起了床。我們通過手機(jī)視頻，我看到他們來到父母墳?zāi)骨埃瑪[上了父母愛吃的飯菜——父親愛吃的白米和紅燒肉，母親愛吃的蒸花卷。弟弟、弟媳和妹妹、妹夫跪在墳前，燒著紙錢，火苗映著他們泛紅的眼眶，他們嘴里念叨著：“爸，媽，我們來看你們了?！泵妹枚自谝慌?，手里捧著一束黃菊，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花瓣上，她哽咽著說：“爸，媽，我和哥哥們好想你們?！?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在上海，站在樓頂望著朝家鄉(xiāng)的西北方向，看著手機(jī)像冊里父母的遺像，他們笑得那么慈祥，就像從前無數(shù)個(gè)日夜，看著我們兄妹幾個(gè)打鬧時(shí)的模樣?；秀遍g，我仿佛又聽見了母親的嘮叨，聽見了父親的咳嗽聲，聽見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說說笑笑的熱鬧聲響。可回過神來，只有樓頂?shù)娘L(fēng)，在嗚嗚地吹，只有燭火的幼影，在眼前晃來晃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爸，媽，你們在天堂還好嗎？那邊是不是沒有病痛，沒有寒冷？是不是有溫暖的陽光，有盛開的鮮花？是不是，你們也在想念我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們兄妹幾個(gè)，都很好。弟弟還在為村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奔忙著，妹妹妹夫也很好，妹妹和妹夫在給你們過完祭日后，將回到青島他們的家里。大家都記著你們的囑托，互相幫襯，互相照應(yīng)。只是，每次逢年過節(jié)，看著別人家闔家團(tuán)圓，我們再也看不到你們了。想起小時(shí)候，過年時(shí)，父親貼春聯(lián)，母親包餃子，我們兄妹幾個(gè)圍著灶臺，搶著吃剛出鍋的餃子，那時(shí)候的日子，真甜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爸，媽，你們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的，會把我們各自的家撐起來，會把你們教給我們的善良和堅(jiān)韌，一直傳下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在手機(jī)視頻中看到紙錢的灰燼還在飄，飄向遠(yuǎn)方，飄向天際。我知道，那是我們的思念，在飛向天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愿二老在天堂，沒有病痛，沒有別離，只有歲歲年年的安寧與歡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愿來生，我們還做一家人，還做你們的兒女。爸，媽，我們想你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