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洗 夢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韓西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夢中不知己是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睜眼驚嘆頓銷魂,</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燈紅酒綠無人聞。</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爾虞我詐鬼計遜,</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魑魅魍魎競是神,</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閉目再向華胥循。</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夢境與現(xiàn)實的倒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一一韓西丁浣溪沙《洗夢》中的存在困境與精神流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碣石觀海</b></p><p class="ql-block">一首小詞《浣溪沙》,凸以極為凝練的六句詞章,構(gòu)建了一個荒誕而真實的現(xiàn)代人生存圖景。這首詞巧妙運用古典詞牌承載現(xiàn)代性思考,通過夢境與現(xiàn)實的二元對立,展現(xiàn)了個體在異化社會中的身份迷失、價值混亂與精神困境,最終指向一種無奈的精神流亡。</p><p class="ql-block">詞作開篇即以“夢中不知己是誰”奠定了全篇的存在主義基調(diào)。夢境本應(yīng)是自我最自由的場域,然而抒情主體卻在夢中遭遇了根本性的身份困惑。這種困惑不是簡單的迷茫,而是對自我本質(zhì)的深層叩問,呼應(yīng)了莊子“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的哲學(xué)命題。不同的是,韓西丁的困惑更具現(xiàn)代色彩——不是物我關(guān)系的哲思,而是自我同一性的崩潰。</p><p class="ql-block">緊接著的“睜眼驚嘆頓銷魂”構(gòu)成了一個極具張力的瞬間?!氨犙邸北緫?yīng)是從夢境返回現(xiàn)實的儀式,然而迎接主體的不是清醒的確認(rèn),而是更為徹底的“銷魂”——一種精神瓦解的極致體驗。這一瞬間的“驚嘆”,是對現(xiàn)實比夢境更為荒誕的愕然發(fā)現(xiàn)。詞人以此巧妙地顛倒了傳統(tǒng)認(rèn)知中夢與真的界限,暗示所謂的“現(xiàn)實”可能比夢境更為虛幻。</p><p class="ql-block">上闋結(jié)句“燈紅酒綠無人聞”進(jìn)一步揭示了現(xiàn)代社會的異化本質(zhì)?!盁艏t酒綠”作為物質(zhì)繁榮的符號,本應(yīng)伴隨著人際的溫暖與情感的交流,卻意外地陷入“無人聞”的絕對寂靜。這一強烈反差生動刻畫了現(xiàn)代人在喧囂中的極致孤獨,那些浮華的表象不僅無法填補精神的空虛,反而成為隔絕人與人真實聯(lián)系的屏障。</p><p class="ql-block">下闋將批判的筆觸伸向更廣闊的社會層面。“爾虞我詐鬼計遜”以辛辣的反諷描繪了人際關(guān)系的扭曲。當(dāng)基本的誠信成為奢望,連“鬼計”都顯得遜色,這是何等的社會價值崩塌?更為尖銳的是“魑魅魍魎競是神”,詞人借用傳統(tǒng)中的鬼怪意象,直指現(xiàn)實中的價值顛倒——那些本應(yīng)被唾棄的丑惡力量,反而被奉若神明。這種神圣與邪惡的倒置,構(gòu)成了對現(xiàn)實最無情的批判。</p><p class="ql-block">面對如此困境,詞人最終選擇“閉目再向華胥循”。華胥,傳說中的理想國度,在這里成為精神避難所的象征。這一選擇看似消極,實則是主體在無力改變現(xiàn)實的情況下,保持自我完整的最后方式。它不是簡單的逃避,而是一種清醒的疏離,一種對異化現(xiàn)實的無聲抗議。這種通過內(nèi)轉(zhuǎn)而尋求自由的方式,在中國文人傳統(tǒng)中有著深厚的脈絡(luò),從陶淵明的桃花源到李白的夢境游仙,莫不如此。</p><p class="ql-block">韓西丁的《浣溪沙》以其獨特的藝術(shù)力量,將古典詞的形式與現(xiàn)代人的精神困境完美結(jié)合。詞中構(gòu)建的夢境與現(xiàn)實交錯的世界,不僅是個體的體驗,更是整個時代的隱喻。當(dāng)身份認(rèn)同瓦解、價值標(biāo)準(zhǔn)顛倒、人際關(guān)系異化成為普遍現(xiàn)象時,詞人提供的不是解決方案,而是一種存在的見證。這種見證本身,就是對荒誕現(xiàn)實的最有力回應(yīng)。在所有人都沉醉于“燈紅酒綠”之時,能夠“睜眼驚嘆”并選擇“閉目循夢”的人,或許正是這個時代最清醒的守望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