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圖文 無名草</p><p class="ql-block">美篇編號 9844754</p> <p class="ql-block"> 長江的霧在黎明前最濃，像一場不肯散去的舊夢。我坐在江邊石階上，看霧靄中若有若無的船影——它們是不是還在運送1938年的難民？江水沉默東流，而我看完《得閑謹制》后，耳朵里滿是那不曾停歇的濤聲，眼中全是銀幕上那一張張被戰(zhàn)火重新雕刻過的臉。</p> <p class="ql-block">一、老太爺與他的豬</p> <p class="ql-block"> 電影里最荒誕也最揪心的，是九十歲老太爺追豬那場戲。豬跑得慌不擇路，老人追得踉踉蹌蹌。觀眾先是笑，笑著笑著就哭了。</p><p class="ql-block">這頭豬是五世同堂的莫家從南京帶出來的最后活物，是“家”字屋頂下那個“豕”。老太爺背著祖宗牌位逃難時沒哭，看著兒孫倒在路上時沒哭，可豬要丟了，他哭得像孩子。</p><p class="ql-block">“沒有豕，還算什么家？”</p><p class="ql-block">這話他沒說出口，全在追逐的腳步里了。后來他舉斧砍向日軍坦克，將坦克上“狂”字砍成“汪”時，我想起他追豬的樣子——原來一個人反抗的姿勢，早在保衛(wèi)家園時就練成了。</p> <p class="ql-block">二、莫得閑的手</p> <p class="ql-block"> 肖戰(zhàn)演的莫得閑，有雙八級鉗工的手。這雙手在南京的車間里能讓機器唱歌，在逃難的路上卻只能顫抖。</p><p class="ql-block">最刺痛我的，是他用手丈量地窖尺寸的鏡頭。手指一寸寸摸過土壁，像在撫摸即將出生的嬰兒。這不是挖藏身之所，這是在戰(zhàn)爭腹中為家人重建子宮。</p><p class="ql-block">他的兒子叫莫等閑，五歲不到，學(xué)會寫的第一個字是“死”。孩子用稚嫩的手握住筆，寫下這個最沉重的字，問父親：“我能活到五歲嗎？”</p><p class="ql-block">莫得閑的手懸在半空，不知該捂住孩子的嘴，還是捂住自己的眼。</p> <p class="ql-block"> 三、戈止鎮(zhèn)的“桃花源”</p> <p class="ql-block">難民們將深山小鎮(zhèn)命名為“戈止”，取“止戈為武”之意。日本人看不懂書法，誤讀為“武鎮(zhèn)”——多么諷刺的誤讀，侵略者眼中只有武，不懂止戈才是武的真諦。</p><p class="ql-block">人們在這里墾荒、種菜、唱《處處吻》，假裝戰(zhàn)爭真的停止了。女人們在溪邊洗衣，孩子們在山坡追蝶，男人們打造家具——莫得閑甚至做了個小小的風(fēng)車，插在自家草屋前。</p><p class="ql-block">風(fēng)車轉(zhuǎn)起來那天，整個戈止鎮(zhèn)的人都來看。葉片在夕陽下投出旋轉(zhuǎn)的影子，像時間的輪子暫時忘記了碾軋。</p><p class="ql-block">可桃花源從來只是文人的幻想。當(dāng)槍炮聲再次響起，人們才明白：在侵略者的地圖上，沒有一寸土地可以標(biāo)注為“安寧”。</p> <p class="ql-block">四、夏橙的鎖</p> <p class="ql-block">趙今麥飾演的夏橙，離開宜昌時做了件“傻事”——她給已無人居住的家門上了鎖。</p><p class="ql-block">一把鎖能擋住什么？擋不住炮火，擋不住刺刀，擋不住時代的洪流?？伤€是要鎖，鎖住丈夫做的桌椅，鎖住兒子畫在墻上的太陽，鎖住新婚時貼的褪色喜字。</p><p class="ql-block">后來她在戈止鎮(zhèn)又有了新家，還是習(xí)慣鎖門。莫得閑說不用鎖了，這里安全。她搖頭：“鎖不是為了防賊，是為了記得——記得我們還有東西需要守護。”</p><p class="ql-block">這把鎖，鎖的是記憶，是不肯放棄的“正常生活”的最后執(zhí)念。當(dāng)一個人連上鎖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時，她就真的無家可歸了。</p> <p class="ql-block">五、聲音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 電影的聲音設(shè)計精妙如詩。有幾處聲音的運用，讓我在散場后仍耳鳴不已：</p><p class="ql-block">莫得閑與夏橙在逃難船上初見時，《春天里》的歌聲順江飄來——“春天里來百花香，郎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戰(zhàn)火中的愛情，居然在這樣輕快的旋律里發(fā)芽。</p><p class="ql-block">老太爺教重孫念《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孩子念得磕磕巴巴，老人卻老淚縱橫——他哭的不是孫兒愚鈍，而是文明的火種竟要在這樣的黑夜傳遞。</p><p class="ql-block">最震撼的是電影結(jié)尾，長江邊，幸存的孩子們在唱《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他們不知道這首歌原本慶祝的不是新年，而是1945年的抗戰(zhàn)勝利。童聲清澈，穿越時空，與歷史上的歡呼重疊。</p> <p class="ql-block">六、長江知道</p> <p class="ql-block"> 影片最后的長鏡頭，順長江而下，從南京到宜昌，從武漢到重慶。江面承載過多少淚水與鮮血，只有江水自己知道。</p><p class="ql-block">我想起歷史書上的數(shù)字：1938年宜昌大撤退，用40天運走了整個中華民族的工業(yè)命脈。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背后，是無數(shù)個莫得閑——他們拆解機器時像在拆解自己的骨骼，搬運設(shè)備時像搬運家族的遺骸。</p><p class="ql-block">長江記得每一個沉船的位置，記得每一張在甲板上仰望星空的臉。江水東去，帶走了時間，卻帶不走記憶。</p> <p class="ql-block">七、我們?nèi)绾斡浀?lt;/p> <p class="ql-block"> 走出影院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哼《恭喜恭喜》。不是新年將至，而是忽然理解了“幸存”二字的分量。</p><p class="ql-block">“得閑謹制”——這個片名取得真好。莫得閑一生不得閑，最終卻以最“謹制”的方式，將自己的名字刻進了歷史：不是作為英雄，而是作為一個不肯放棄生活的普通人。</p><p class="ql-block">他的武器不是槍炮，而是活下去的決心；他的抗?fàn)幉皇菦_鋒，而是每次在廢墟中重建家園的嘗試。</p><p class="ql-block">長江邊的霧漸漸散了。晨光中，我看見現(xiàn)代的高樓立在1938年的碼頭上方，像兩個時代的疊影。游輪鳴笛而過，載著去三峽觀光的旅客。</p><p class="ql-block">我忽然想對銀幕里的莫得閑說：你看，長江還在流，桃花年年開。你追的那頭豬，后來成了我們文化基因里最頑固的部分——那個“家”字，我們一筆一畫，寫得很認真。</p><p class="ql-block">風(fēng)從江面吹來，帶著水汽和隱約的船歌。我掏出手機，給母親發(fā)了條信息：“媽，今年春節(jié)，我想回家吃年夜飯?！?lt;/p><p class="ql-block">手機屏幕上，長江在身后靜靜流淌。它見過太多離別，也見證過更多歸來。而每一個平凡的“我想回家”，都是對侵略最深沉的反抗——因為我們要回的，不僅僅是地理意義上的家，更是那個被小心守護了五千年的文明屋檐。</p><p class="ql-block">屋檐下，永遠有炊煙，有等待，有一盞為游子留到深夜的燈。</p><p class="ql-block">這盞燈，曾經(jīng)在1938年的長江邊明明滅滅，今天，它在每個中國人的心里長明。</p> <p class="ql-block"> 長江記得，我們也記得——記得每一滴匯入其中的淚，最終都成了推動歷史向前的波濤。</p> <p class="ql-block"> 長江記得，我們也記得——記得每一滴匯入其中的淚，最終都成了推動歷史向前的波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