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她站在那兒,像從老上海的月份牌里走下來的,綠得那樣安靜,又那樣招搖。旗袍上的花蝶似在呼吸,隨著她腰肢的一寸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飛走。我總想起謝東捌那天說的話:“女人穿旗袍,不是穿衣服,是穿一段光陰?!蹦菚r我們并沒在意,如今再看,才懂那光陰里藏著的,是某種不肯低頭的講究。</p> <p class="ql-block">那間屋子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粉得發(fā)亮的走廊,吊燈垂著淚滴般的水晶,連空氣都浮著一層舊夢。她坐在沙發(fā)上,手套白得近乎儀式感,絲巾系得不松不緊,恰如其分地提醒你:有些優(yōu)雅,是刻意為之的。我曾問謝東捌,為什么總愛拍這樣的場景?他笑,“不是我喜歡,是它們不肯被忘記?!蹦且豢涛液鋈幻靼祝R頭下的奢華,從來不是炫耀,而是一種悼念——悼念那些被匆忙時代碾過的精致。</p> <p class="ql-block">黑色旗袍,紅綠相間的花,像深夜里不肯熄滅的火。她姿態(tài)未變,與第一張如出一轍,可氣息卻不同了。綠是春,黑是秋,一個含露初綻,一個歷盡風霜。謝東捌說過,同一個人,穿不同顏色的旗袍,就是不同的命。我不知這是否玄乎,但站在這兩張照片之間,我確實看見了兩種人生在交錯。她指尖微抬,像在等一陣風,又像在拒絕什么。而我知道,謝東捌從不拍“此刻”,他拍的是“即將”——即將轉身,即將告別,即將說一句來不及的話。</p>
<p class="ql-block"><a>謝東捌的鏡頭,從不解釋,只留下縫隙,讓觀者自己走進去。</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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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我開始翻他舊日的筆記,紙頁泛黃,字跡潦草,卻總在某個角落寫著:“旗袍是殼,女人是魂,而光,是唯一的證人?!彼牡膹膩聿皇欠?,是那些被包裹在規(guī)矩與美麗之下的呼吸、掙扎與堅持。綠的那件,是少女心事;紅的那夜,是盛筵將散;黑的這一襲,是清醒后的獨行。</p>
<p class="ql-block">他曾問我:“你見過穿旗袍走夜路的女人嗎?”我沒答。他自顧自說:“她們走得慢,不是因為高跟鞋,是因為不想驚動回憶?!?lt;/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站在他空置的攝影棚里,白墻依舊,三張照片并列掛著。風從窗縫鉆進來,輕輕掀動其中一角。我忽然覺得,謝東捌沒走,他只是藏進了這些光影的縫隙里,等著某個人,看懂他沒說出口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