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黃土地上的柿子樹，總在秋風(fēng)起時才顯出幾分熱鬧。平日里，它們不過是這片干涸大地上幾抹沉默的影子，枝干粗糲，樹皮皸裂，像極了老農(nóng)布滿裂口的手背?？梢坏缴钋?，那些光禿的枝椏上便突然掛滿了橙紅的果實，一串串、一團團，像是誰把夕陽的碎片掛上了樹梢。</p><p class="ql-block">陽光斜斜地灑下來，照在樹冠上，也照在干得發(fā)白的土地上。天很藍，藍得干凈而冷清，襯得那幾棵柿子樹愈發(fā)醒目。它們不生長在庭院里，也不依偎在溪水旁，就那么孤倔地立在黃土坡上，根扎進干硬的土層，仿佛從大地深處汲取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堅韌。</p><p class="ql-block">這地方風(fēng)大，雨少，春天來得遲，秋天走得也急?？墒磷訕洳辉诤?，年年如約結(jié)果。熟透的果子偶爾掉落，“啪”一聲悶響，砸在土上，濺不起塵，卻引來幾只麻雀撲棱棱地飛下。孩子們這時候最愛往坡上跑，踮腳摘那些低垂的柿子，大人從不阻攔——留著也是等鳥啄，不如讓娃娃們嘗個甜頭。</p><p class="ql-block">曾見過一棵老柿樹，主干早已中空，只靠一側(cè)樹皮連著枝條，可它照樣開花結(jié)果。村里人說，這樹比村口的石磨還老，小時候它就在這兒了。如今石磨早不用了，樹卻還在，像一位不肯退場的老戲骨，在黃土為臺的舞臺上，年年上演著屬于自己的秋日獨白。</p><p class="ql-block">陽光照著樹，也照著人。每當柿子紅透，總有人站在樹下久久不走。他們不說話，只是抬頭看著，眼神里有種說不清的東西，像是回憶，又像是等待?；蛟S，在這片干得連草都長不密的土地上，一棵結(jié)果的樹，不只是樹，更是時間的證人，是荒涼里長出的溫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