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楠舟雜志】馮驥才美文|精神的殿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馮驥才(天津大學(xu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來源:馮驥才工作室</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死了,便住進(jìn)一個(gè)永久的地方——墓地。生前的親朋好友,如果對他思之過切,便來到墓地,隔著一層冰冷的墓室的石板“看望”他。掃墓的全是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世上還有一種墓地屬于例外。去到那里的人,非親非故,全是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陌生人。有的相距千山萬水,有的相隔數(shù)代。就像我們,千里迢迢去到法國。當(dāng)?shù)氐呐笥褑栁覀兿肟凑l,我們說:盧梭、雨果、巴爾扎克、莫奈、德彪西等等一大串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朋友笑著說:“好好,應(yīng)該,應(yīng)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這些人,于是他先把我們領(lǐng)到先賢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先賢祠就在我們居住的拉丁區(qū)。有時(shí)走在路上,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見它頗似倫敦保羅教堂的石綠色圓頂。我一直以為是一座教堂。其實(shí)我猜想得并不錯(cuò),它最初確是教堂??墒窃诜▏蟾锩陂g,曾用來安葬故去的偉人,因此它就有了榮譽(yù)性的紀(jì)念意義。到了1885年,它被正式確定為安葬已故偉人的場所。從而,這地方就由上帝的天國轉(zhuǎn)變?yōu)槿碎g的圣殿。人們來到這里,便不是聆聽神的旨意,而是重溫先賢的思想精神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重新改建的建筑的入口處,刻意使用古希臘神廟的樣式。寬展的高臺(tái)階,一排聳立的石柱,還有被石柱高高舉起來的三角形楣飾,莊重肅穆,表達(dá)著一種至高無上的歷史精神。大維·德安在楣飾上制作的古典主義的浮雕,象征著祖國、歷史和自由。上邊還有一句話:“獻(xiàn)給偉人們,祖國感謝他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句話顯示這座建筑的內(nèi)涵,神圣又崇高,超過了巴黎任何建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要見的維克多·雨果就在這里。他和所有這里的偉人一樣,都安放在地下,因?yàn)榈叵虏乓馕吨裨?。但這里的地下是可以參觀和瞻仰的。一條條走道,一間間石室。所有棺木全都擺在非常考究和精致的大理石臺(tái)子上。雨果與另一位法國的文豪左拉同在一室,一左一右,分列兩邊。兩人的雪白大理石的石棺上面,都放著一片很大的美麗的銅棕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注意到,展示著他們生平的“說明牌”上,文字不多,表述的內(nèi)容卻有其獨(dú)特的角度。比如對于雨果,特別強(qiáng)調(diào)由于反對拿破侖政變,堅(jiān)持自己的政見,遭到迫害,因而到英國與比利時(shí)逃亡19年。1870年回國后,他還拒絕拿破侖第三的特赦。再比如左拉,特意提到他為受到法國軍方陷害的猶太血統(tǒng)的軍官德雷福斯鳴冤,因而被判徒刑那個(gè)重大的挫折。顯然,在這里,所注重的不是這些偉人的累累碩果,而是他們非凡的思想歷程與個(gè)性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比起雨果和左拉,更早地成為這里“居民”的作家是盧梭和伏爾泰。他們是18世紀(jì)古典主義的巨人,生前都有很高聲望,死后葬禮也都驚動(dòng)一時(shí)。1778年伏爾泰送葬的隊(duì)伍曾在巴黎大街上走了8個(gè)小時(shí)。盧梭比伏爾泰多活了34天。在他死后的第16年(1794年),法蘭西共和國舉行了一個(gè)隆重又盛大的儀式,把他遷到先賢祠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將盧梭和伏爾泰安葬此處,是一種象征,一種民族精神的象征。這兩位作家的文學(xué)作品都是思想大于形象。他們的巨大價(jià)值,是對、平等、博愛”就是由他奠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盧梭的棺木很美,雕刻非常精細(xì)。正面雕了一扇門,門兒微啟,伸出一只手,送出一只花來。世上如此浪漫的棺木大概惟有盧梭了!再一想,他不是一直在把這樣燦爛和芬芳的精神奉獻(xiàn)給人類?從生到死,直到今天,再到永遠(yuǎ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我明白了,為什么在先賢祠里,我始終沒有找到巴爾扎克、斯丹達(dá)爾、莫泊桑和繆塞;也找不到莫奈和德彪西。這里所安放的偉人們所奉獻(xiàn)給世界的,不只是一種美,不只是具有永久的哲學(xué)價(jià)值的杰出的藝術(shù),而是一種思想和精神。他們是魯迅式的人物,卻不是徐志摩和朱自清。他們都是撐起民族精神大廈的一根根擎天的巨柱,不只是藝術(shù)殿堂的棟梁。因此我還明白,法國總統(tǒng)密特朗就任總統(tǒng)時(shí),為什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這里來拜謁這些民族的先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55年4月20日居里夫人和皮埃爾的遺骨被移到此處安葬。顯然,這樣做的緣由,不僅由于他們?yōu)槿祟惪茖W(xué)作出的卓越的貢獻(xiàn),更是一種用畢生對磨難的承受來體現(xiàn)的崇高的科學(xué)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讀著這里每一位偉人生平,便會(huì)知道他們中間沒有一個(gè)世俗的幸運(yùn)兒。他們?nèi)际侨碎g的受難者。在燒灼著自身肉體的烈火中去尋真金般的真理。他們本人就是這種真理的化身。當(dāng)我感受到,他們的遺體就在面前時(shí),我被深深打動(dòng)著。真正打動(dòng)人的是一種照亮世界的精神。故而,許多石棺上都堆滿鮮花,紅黃白紫,芬芳撲鼻。這些花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天天獻(xiàn)上的,它們總是新鮮的,有的是一小枝紅玫瑰,有的是一大束盛開的百合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里還有一些“偉人”,并非名人。比如一面墻上雕刻著許多人的姓名。它是兩次世界大戰(zhàn)為國捐軀的作家的名單。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共560名,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共197名。我想,兩次世界大戰(zhàn)中的烈士成千上萬,為什么這里只有作家?大概法國人一直把作家看作是“個(gè)體的思想者,他們更能夠象征一種對個(gè)人思想的實(shí)踐吧!雖然他們的作品不被人所知,他們的精神則被后人鐫刻在這民族的圣殿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位叫做安東尼·德·圣·愛遜貝利的充滿勇氣的浪漫詩人也安葬在這里。除去寫詩,他還是第一個(gè)駕駛飛機(jī)飛越大西洋,開辟往非洲航郵的功臣。1943年他到英國參加戴高樂將軍的“自由法國”抵抗運(yùn)動(dòng),在地中海的一次空戰(zhàn)中不幸犧牲,尸首落入大海,無處尋覓。但人們把他機(jī)上的螺旋槳找到了,放在這里,作為紀(jì)念。他生前不是偉人,死后卻得到偉人般的待遇。因?yàn)橄荣t祠所敬奉的是一種無上崇高的純粹的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對于巴黎,我是個(gè)外國人,但我認(rèn)為,巴黎真正的象征不是埃菲爾鐵塔,不是盧浮宮,而是先賢祠。它是巴黎乃至整個(gè)法國的靈魂。只有來到先賢祠,我們才會(huì)真正觸摸到法蘭西的民族性,它的氣質(zhì),它的根本,以及它內(nèi)在的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還想,先賢祠的“祠”字一定是中國人翻譯出來的。祠乃中國人祭拜祖先的地方。人入祠堂,為的是表達(dá)對祖先的一種敬意、崇拜、紀(jì)念、感謝,還有延續(xù)下去并發(fā)揚(yáng)光大的精神。這一切意義,都與法國人這個(gè)“先賢祠”的本意極其契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版權(quán)聲明:該文版權(quán)所有人為馮驥才先生?!堕垭s志》專欄文章閱讀量超過446萬人。歡迎海內(nèi)外讀者整體性分享,凡《楠舟雜志》刊載“原創(chuàng)”作品(含標(biāo)題),未經(jīng)本刊或作者授權(quán)不得轉(zhuǎn)載、摘編、改編、篡改或以其它改變或違背作者原意的方式使用,授權(quán)轉(zhuǎn)載的請注明來源“楠舟雜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楊成棟甄選于廈門大學(xué)圖書館@編輯、制作《美篇·楠舟雜志》[總第823期]于2025年12月8~9日,歲次乙巳露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美篇·楠舟雜志》[總第823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出品:楠舟雜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顧問:周建昌(廈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主編:芙蓉湖(廈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責(zé)編:柳 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終審:林博導(dǎo)(廈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復(fù)審:王馬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初審:陽 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美編:隴 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校對:官家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投稿郵箱:839799240@qq.com</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圖為中國當(dāng)代藝術(shù)家協(xié)會(huì)名譽(yù)主席、香港群賢畢至?xí)嬙好u(yù)院長、澳門《環(huán)球華商報(bào)》永遠(yuǎn)榮譽(yù)社長,世界非遺中國剪紙傳承人,世界華商精英聯(lián)合總會(huì)榮譽(yù)會(huì)長兼書畫分會(huì)會(huì)長洪志標(biāo)教授為國務(wù)院參事、著名作家畫家馮驥才先生創(chuàng)作的肖像剪紙作品#歲次癸卯桂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源:洪志標(biāo)剪紙藝術(shù)館授權(quán)發(fā)布</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圖為18年前楊成棟與中國當(dāng)代著名作家、畫家、社會(huì)活動(dòng)家、天津大學(xué)馮驥才文學(xué)藝術(shù)研究院院長馮驥才先生于京西賓館參加理論研討會(huì)之際合影,同時(shí),相約傍晚在他的房間座談,訪談長達(dá)90分鐘,大約一個(gè)月后,訪談錄被某省級(jí)黨報(bào)發(fā)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源:楊成棟與文學(xué)家存照影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下圖為易中天教授于廈門大學(xué)百年校慶之學(xué)術(shù)報(bào)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圖片來源:楊成棟拍攝</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圖一至圖十三為海內(nèi)外13位書畫名家題賀《楠舟雜志》十八周年(以題贈(zèng)時(shí)間先后為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自:《楠舟雜志》編輯室</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圖為廈門大學(xué)文化講堂,廈門大學(xué)文化講堂主管兼主講人為周建昌研究員#圖為楊成棟作主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源:《楠舟雜志》編輯室</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圖為楊成棟于廈門市委宣傳部、廈門市社科聯(lián)、廈門市圖書館主辦的“鷺江講壇”作專題講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來源:廈門大學(xué)學(xué)術(shù)講座報(bào)告人楊端慶拍攝</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