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 / 耿雙全</p> <p class="ql-block"> 民國時期張家口大境門</p> <p class="ql-block"> 蒙靴是蒙古族人民在長期的勞動生產(chǎn)和日常生活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是蒙民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很是適應(yīng)牧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因為，穿蒙靴騎馬時能護踩方便，勾踏馬蹬，騎馬安全，摔下馬來腳不掛鐙。行路時能防沙防害，減小阻力，又能防寒。因此，為牧民們所喜歡，在日常生活中，無論男女，皆穿靴。</p><p class="ql-block"> 蒙古族傳統(tǒng)皮靴，靴頭尖而上翹，體寬大，以便蒙民在靴內(nèi)套裹腿氈、棉襪、氈襪、包腳布等，裹腿的氈露出靴筒外約兩寸。靴面不同部位，以貼花、縫綴、刺繡等工藝裝飾。這些花紋、圖案，穿著舒適保暖。騎乘時，能護腿、護踝。</p><p class="ql-block"> 蒙靴在冬季嚴(yán)寒的時候，內(nèi)套上氈襪可以御寒，到夏季，則可腳裹白布，以利行走，平時能踏沙，冬天能踩雪，在草地又可防蟲、防露，不怕泥水潮濕，非常適應(yīng)沙漠和草原的生活環(huán)境。</p> <p class="ql-block"> 用香牛皮做的蒙靴</p> <p class="ql-block"> 張家口地域與內(nèi)蒙接壤，歷史上商品交流頻繁。張家口蒙靴業(yè)早在元明時期就開始萌芽，開始有少量生產(chǎn)，在清末民初年有較快發(fā)展。清末張庫通商時期，僅張家口上堡的蒙靴鋪就有八十多家，從業(yè)人員達二千多人。</p><p class="ql-block"> 這些蒙靴鋪大都分布在張家口市上堡大境門內(nèi)外，北到大境門外西溝、正溝，南到朝陽洞街兩旁，以及市區(qū)橋西大柳樹底街、后堂巷、堿店巷、營城子一帶。蒙靴鋪大小不一，有的前店后廠、有的是手工作坊，還有的是家庭個體加工。</p><p class="ql-block"> 張家口蒙靴因用料講究，做工精細，質(zhì)量上乘，深受蒙古人歡迎。清末民初時，張家口上堡街到兩側(cè)蒙靴鋪和鞍韂鋪林立。金黃色的蒙靴幌子掛在門臉兩邊，比比皆是。同時，經(jīng)營蒙古貨的有哈達莊、蒙古銅鋪、糕點酒鋪、蒙古帽鋪，上堡有名的東館子飯莊、正德順京飯莊、西館子飯莊等的店主都是蒙古人。 </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內(nèi)蒙古的十三個旗在張家口都開設(shè)了辦事處，旗總管的公館都集中在張家口上堡一帶。</p> <p class="ql-block"> 民國初年張家口上堡蒙靴鋪</p> <p class="ql-block"> 清末和民國時，張家口上堡街面很繁華，一年四季都有蒙民來張家口買生活用品。每天在大街上都有穿著紫袍、綠袍、紅袍、藍袍的男女蒙民，東家出來，西家進去選購物品。站門柜接待來客的蒙靴鋪店員都得會蒙語，如果不會蒙語交流，買賣就不好做成。</p><p class="ql-block"> 蒙古人大都信佛，每年都有大批蒙古人途經(jīng)張家口上五臺山進香，路過張家口都要采購些物品，那個時候是蒙靴鋪做買賣的旺季。</p><p class="ql-block"> 民國初年，張家口大境門內(nèi)外蒙靴鋪很多，有許多都是老字號，如德盛元、雙慶魁、大順魁、德和成、公福成、天巨長、大成厚、德興成、天盛長、天德厚、謙福齋等。</p><p class="ql-block"> 其中，天德厚老靴鋪的徒工魏洪謙，學(xué)藝成之后自己開辦了謙福齋靴鋪。我父親就是在這里當(dāng)學(xué)徒，當(dāng)時管吃管住，學(xué)徒三年給兩塊銀元。這在當(dāng)時就算收入待遇不錯的行業(yè)了。</p> <p class="ql-block"> 繁華的張家口市商業(yè)街</p> <p class="ql-block"> 張家口商鋪都有蒙文店鋪名</p> <p class="ql-block"> 據(jù)有關(guān)史料記載，在清朝中后期，張家口的蒙靴作坊大小店鋪有上百戶，從業(yè)人員3000余人，其中10家大店鋪年銷蒙靴6萬多雙，中小鋪有90戶，每戶最低年銷蒙靴也有2000多雙，總計年銷售蒙靴約24萬多雙。</p><p class="ql-block"> 據(jù)父親生前說，張家口蒙靴行業(yè)從清代以來就有自己的行會組織“義和社”，凡入社的工人都要繳納記名費三元，入社費五角，月費一角，共交三元六角?！傲x和社”社址在張家口橋西上堡營城子的花巷街南“豐乾樓茶館”。茶館就是社的議事場所，此房權(quán)歸“義和社”全體工人所有。社內(nèi)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工人們都聚在茶館邊喝茶，邊議論，最后形成決議。 清末民初，“義和社”最興盛時有記名工人一千多名。</p><p class="ql-block"> “義和社”還在張家口市平門外永豐堡的北山坡上購置墳地一塊，社里工人死后都可以葬在那里，當(dāng)?shù)厝朔Q“靴匠墳”。社里還規(guī)定，凡是在大境門里，南至茶坊以北的蒙靴從業(yè)社員死亡后，都可以由“義和社”買棺材埋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商鋪林立的張家口市街道</p> <p class="ql-block"> 外蒙客商與公福成蒙靴鋪的來往信件</p> <p class="ql-block"> 1929年，蒙古國宣布獨立，實行新經(jīng)濟政策，限制蒙漢通商，內(nèi)地和外蒙的貿(mào)易完全斷絕。此后，張家口的蒙靴業(yè)遭受重大打擊，導(dǎo)致蒙靴鋪多數(shù)關(guān)門倒閉，生意蕭條，人員流失，蒙靴鋪幸存者僅剩三、四十戶。</p><p class="ql-block"> 1948年張家口解放時，蒙靴業(yè)仍不景氣，當(dāng)時有很多靴匠就到庫倫（今蒙古烏蘭巴托）謀生去了。</p><p class="ql-block"> 1954年，因為蒙古和中國都是以蘇聯(lián)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成員，蒙古政府提出，其國內(nèi)建設(shè)急需木匠、泥瓦匠、家具制造、廚師、裁縫、制靴、印染等近40個工種技術(shù)工人，希望中國給予支援。中國政府同意組織國內(nèi)技術(shù)工人到蒙古去。</p><p class="ql-block"> 因為張家口市蒙靴廠較多，市政府就發(fā)動蒙靴匠人報名出國。有人勸父親也去，因為在那里做蒙靴的大多都是張家口老鄉(xiāng)。但是，父親放不下老家的父母親和家里的妻兒，就沒有去。當(dāng)時，他同宗的妹妹、妹夫和許多師兄弟都去了大庫倫（今蒙古國烏蘭巴托）謀生，以后就定居在蒙古了。</p><p class="ql-block"> 1956年張家口市進行公私合營，各蒙靴鋪合營組建成張家口市蒙靴鞍韂廠，父親成為正式職工。當(dāng)時，全市蒙靴從業(yè)人員不足100人，合營后，生產(chǎn)逐步得到恢復(fù)。在國家政策扶持下，蒙靴開始銷售到內(nèi)蒙牧區(qū)，產(chǎn)品逐漸有了銷路。</p><p class="ql-block"> 1962年，在這個廠的基礎(chǔ)上，又成立了張家口市皮革制品廠，主要從事蒙靴、鞍韂、馬鞍具件等少數(shù)民族用品的生產(chǎn)。 </p><p class="ql-block"> 1984年從市皮革制品廠劃分出170名職工在橋西區(qū)左司巷成立了張家口市民族用品廠，專門做蒙靴和鞍韂。</p> <p class="ql-block"> 蒙靴鋪集中的大境門牌坊</p> <p class="ql-block"> 張家口市民族用品廠（廠址營城子左司巷）</p> <p class="ql-block"> 我父親幼時因家庭貧困，十五歲時，自己背著行李，只身從老家來到張家口市，到張家口上堡一個名叫“謙福齋”的蒙靴鋪做學(xué)徒。幾十年一直在工廠從事蒙靴業(yè)。1976年退休后，廠里又返聘回去，繼續(xù)帶徒弟，到70多歲時才回家休息?？梢哉f一輩子都是從事蒙靴業(yè)中度過。</p> <p class="ql-block"> 據(jù)父親生前講：蒙古靴的種類很多，有蒙靴、馬靴、圓頭靴子、馬海等，按照面料可分皮靴、布靴、氈靴，按照高矮又分高靴、中靴、矮靴。靴頭尖而上翹，靴體寬大，方便在靴內(nèi)套裹腿氈、棉襪、氈襪、包腳布等。裹腿氈露出靴筒外約有2寸，既方便騎乘，勾踏馬鐙，護腿、護踝，還能踏沙、踏雪，防寒保暖，非常適合草原游牧生活，深受牧民喜歡。</p><p class="ql-block"> 游牧生活中無論男女都穿靴子，即使那些定居多年的牧民在節(jié)慶時還是喜歡穿傳統(tǒng)的蒙靴。</p><p class="ql-block"> 在蒙古族的眾多部族中，靴子各有特色，面料、樣式、名稱也各不相同。東部蒙古人喜歡穿高腰長統(tǒng)馬靴，中西部蒙古人喜歡穿靴尖上卷的矮統(tǒng)香牛皮靴。</p><p class="ql-block"> 以察哈爾地域蒙族為例，當(dāng)?shù)氐哪撩裣矚g穿用香牛皮制作的小翹尖靴、老欽靴和毛眼靴，還有用氈子制作的靴子“巴爾特格”，用山羊皮、狗皮制作的套在靴子外面穿的靴套“寶音孛格”、“德勒特”、“德黑提”等，此外，還有軟底香牛皮靴和在家穿的大絨靴及短靴。</p> <p class="ql-block"> 張家口生產(chǎn)的各式蒙靴</p> <p class="ql-block"> 我小時經(jīng)常去父親做工的生產(chǎn)車間去玩，坐在一旁看見他們是如何做蒙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聽父親講，蒙靴要以一、二等香?；蛳阖i皮為原料；靴口、靴條采用經(jīng)久耐磨的驢股子皮；底料襯布不能少于三層；經(jīng)垛底，做幫、縫幫、上靴、定型等工序制成。蒙靴幫要用手工縫制，且為暗線，這樣結(jié)實耐磨，久穿不開線，不裂綻或漏水，穿著舒適，造型美觀。蒙靴的樣式也是色彩多樣，有大板尖、小板尖、皂樣靴等品種。有的蒙靴的靴頭鈎向上，很像老鷹的嘴。父親告訴我這叫板尖靴，有大板尖和小板尖兩種，是出口外蒙的。因為這種靴子適合在沙漠中行走，腳不下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張家口生產(chǎn)的蒙靴都以香牛皮制作，樣式美觀，結(jié)實耐用，能滿足蒙族各類人的需要。其中有內(nèi)蒙呼倫貝爾盟、哲里木盟一帶牧民愛穿的皂樣靴;東、西烏珠穆沁旗人常穿的大扁圓靴頭的“喇嘛樣靴”;有東、西蘇尼特、阿巴嘎旗一帶牧民喜歡的小尖板靴、皂樣靴;有正白旗、鑲黃旗、藍旗、太仆寺旗人都穿的花口云子靴;還有的靴子口沿和靴幫上裝飾著好看的云飾圖案，是高級靴子，是專門給蒙古王公貴族定做的，當(dāng)時蒙古王爺和大牧主們穿的都是穿的這種高級蒙靴。</p> <p class="ql-block"> 民族用品廠做蒙靴的手工藝人</p> <p class="ql-block"> 民族用品廠做馬鞍的手工藝人</p> <p class="ql-block">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后，張家口市蒙靴生產(chǎn)日益減少，到二十一世紀(jì)初就完全停產(chǎn)。這個歷史悠久的蒙靴傳統(tǒng)制作工藝也就后繼無人，成為歷史。</p> <p class="ql-block">（文中部分圖片由攝影師守哲攝影，特此鳴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