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愚公</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48082</p> <p class="ql-block"> 大同的云岡石窟,是我期待已久的旅行目的地。當(dāng)真正站在武周山南麓的崖壁前,看到那一排排依山而鑿的洞窟時(shí),內(nèi)心還是被深深震撼了。綿延一公里的山崖上,53個洞窟錯落有致,5萬多尊石像神態(tài)各異,仿佛一部刻在石頭上的宏大史詩,無聲地講述著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石窟的開鑿始于北魏,公元460年,一位叫曇曜的高僧在皇室的支持下,主持開鑿了最早的“曇曜五窟”(第16至20窟)。據(jù)說,這五尊大佛分別對應(yīng)著北魏的五位帝王,將帝王與佛陀合一,既體現(xiàn)了皇權(quán)的至高無上,也借助佛教的神圣來鞏固統(tǒng)治。這本身就是一段獨(dú)特的歷史。</p> <p class="ql-block"> 踏入云岡石窟的那一刻,外界的熱鬧與仿佛瞬間被吸走了。一股混合著巖石的涼意與千年塵埃的、難以名狀的氣息撲面而來,眼睛需要片刻才能適應(yīng)這昏暝的視覺。然后,那滿山滿谷的佛陀與菩薩,如同從沉睡中被喚醒,靜默地、磅礴地涌入我的視野。</p> <p class="ql-block"> 這并非一座死寂的博物館,而是一個依然流動著信仰與生命力的精神場域。我首先被那尊被譽(yù)為云岡象征的露天大佛(第20窟)所震撼。他太大了,大得超越了日常的尺度,只能仰視。歲月的風(fēng)沙剝?nèi)チ怂媲暗目唛埽瑓s讓他更完整地沐浴在天地之間。他結(jié)跏趺坐,面龐豐腴,鼻梁高挺,尤其是那一雙微微垂俯的眼睛,無論你站在哪個角度,都覺得他正慈悲地凝視著你。那目光里,沒有喜怒,只有一種穿越千年的、洞悉一切的平靜。我站在他腳下,感覺自己渺小如一粒塵埃,世間煩憂,在這一刻似乎都輕若鴻毛。</p> <p class="ql-block"> 隨著人流深入,便進(jìn)入了被稱作“音樂窟”的第12窟。這里的震撼又是另一番光景。滿窟的墻壁與頂棚,雕刻著無數(shù)手持各種樂器的伎樂天人與仗樂飛天。他們衣帶飄舉,姿態(tài)萬千,仿佛正演奏著一曲盛大而無聲的佛國交響樂。那一瞬間,我?guī)缀醍a(chǎn)生了幻聽,耳邊似乎縈繞著來自北魏的清越樂音,看到了那個游牧民族建立的王朝,在皈依佛法后,將其奔放的熱情與生命的歡愉,全部傾注到了這冰冷的巖石之上。歷史書上冰冷的“北魏興佛”四個字,在這里化為了如此鮮活、如此動人的藝術(shù)狂歡。</p> <p class="ql-block"> 然而,云岡的魅力不止于宏大。在那些幽深的洞窟角落,時(shí)光的痕跡更讓人心旌搖曳。許多小龕內(nèi)的佛像,面容已被風(fēng)霜磨蝕得模糊,只留下一個圓潤的輪廓。他們像是褪去了具體的五官,只留下微笑的意念。陽光透過明窗,斜斜地照在那些殘損的臂膀與衣褶上,光影斑駁,竟生出一種比完整時(shí)更驚心動魄的美。那是一種與時(shí)間達(dá)成和解的沉靜,一種五官無法體驗(yàn)的至高境界。</p> <p class="ql-block"> 透過光柱,我清晰地看到一些佛像的面部,覆蓋著一層黯淡的金色與朱紅。這微弱的彩繪,是后世(特別是唐代)的補(bǔ)筆,像是后代子孫為祖先披上的一件舊袍。這細(xì)節(jié)讓我驀然驚覺,云岡并非一蹴而就的化石。它從北魏的皇家工程開啟,歷經(jīng)后世無數(shù)無名工匠的增補(bǔ)與修繕,是一部持續(xù)雕刻了千年的、活著的史詩。</p> <p class="ql-block"> 離開石窟,重返陽光之下,恍如隔世?;赝蔷d延一公里的崖壁,它不再僅僅是山體,而是一部無言的巨書,每一窟都是一冊厚重的經(jīng)卷,每一尊佛像都是一句深刻的偈語。</p> <p class="ql-block"> 那一日云岡的千年碰撞,至今仍沉淀在我的記憶里。它提醒我,在奔流不息的時(shí)間長河中,人類曾以何等的虔誠與匠心,試圖將信仰凝固成永恒。而那些沉默的石頭,之所以能穿越千年,或許正是因?yàn)樗鼈兂休d的,并非神的無情與威嚴(yán),而是人的渴望與對美好的極致追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