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革中，農村成立了貧下中農協(xié)會、各個生產隊有貧協(xié)組長任隊委、講話有份量。顧老伯是東鄉(xiāng)人。他年近六十、中等的身材，背微駝。剪一頭短發(fā)，發(fā)根豎立著，染滿霜雪，一片花白。一張鵝蛋臉，眉毛稀、淡。單眼皮，兩眼不大。鼻梁挺直，人中、下巴處，胡須垃碴。</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顧老伯以賣糖為生。一根扁擔，挑兩只大竹籃頭?；@頭上面擱兩只竹皮比(諧音，竹編容器)，里面攤著圓盤形的靜糖(諧音)。表面有一層白粉，看上去似壓扁的面團一般。</p><p class="ql-block"> 這靜糖可以用錢買，也可以用破布頭、廢銅爛鐵換。靜糖黏性足，硬，難以用手掰開。賣糖時，左手持刀對準靜糖，右手持小鐵錘，“當！當！”一擊。這刀便斬下了一塊糖，所以也叫斬糖。</p><p class="ql-block"> 斬糖，正規(guī)的名稱叫麥芽糖。制作麥芽糖，需千錘百煉。制糖人把毛坯糖狠命往石板上摜，反反復復，直到稠粘為止。有人說糖不衛(wèi)生，摜糖時，時不時往手掌吐口水，惡心！眼不見為凈，人們只垂涎于斬糖的美味，從不想那么多。</p><p class="ql-block"> 因為糖與麥子有關，麥子能磨成面。所以，人們顧老伯為“面師傅”。他出身貧苦，無錢娶老婆。四十多歲那年，聽說鎮(zhèn)上《火神廟》那邊有一位年青女乞丐，受盡同伴欺凌，十分可憐。面師傅立即趕去，把她領回家中。一番洗凈以后，留下乞丐當了自已的老婆。那年，兩人相差二十多歲。次年生下兒子名敬桃，也算有了象樣的人家。</p><p class="ql-block"> 阿娘年幼喪父母，討飯為生。矮個子，善眉善目。也許，久在社會上混，這嘴皮子的功夫十分歷害。兩眼有病，視力僅能感受到一絲光線，人們叫她“瞎眼”。因為看不清東西，不能干細活，工分打折頭。</p><p class="ql-block"> 當知青難，有體力關、心理關、農活關、人際關系關。對于一個初涉社會的小青年而言，我是關關難，關關難過、關關要過。最大的難關是如何熟息隊里的人、能妥善處理好方方面面的人際關際，盡快獲得七隊農民們的認可與真正地接納。</p><p class="ql-block"> 在近三年務農生涯中，顧老伯給了我多多的照顧與幫助。他成了我依靠的山、避風的港。通過他，我逐漸認識了七隊的人，明理了人情世故。</p><p class="ql-block"> 公社有知青辦公室，每個知青下鄉(xiāng)前，需去知青辦報到備案。我從知青辦領回了兩只糞桶，白坯、無繩。鋤頭、鐮刀等農具，無柄。一張寫字臺、一把靠背椅。</p><p class="ql-block"> 顧老伯幫我安上了柄，這鋤頭、鐵搭柄是買來的。一根竹竿，一頭帶著竹根。面師傳用作刀把竹根削成斜坡狀，塞進鐵搭腦，這竹子上面墊著一層布。再削好一塊成斜面的木塊，用力敲入竹頭與鐵搭腦的空間，這柄就十分地牢固了。這活看似簡單，實質上講究很大。柄與鐵搭所成的角度需適中，使用時才又方便、又省力。</p><p class="ql-block"> 糞桶先要上桐油，才能保證不漏耐用。面師傅詳細地向我傳授了抹桐油方法；先用布醮上少許桐油，用力貼著木板移動。這樣確保這油全部滲入桶板內，抹完了，再依次重來。幾次下來，桐油陰干了，這糞桶呈紅褐色，油光锃亮。</p><p class="ql-block"> 糞桶兩側有凸起木塊，木塊中央開了圓孔，供系繩索用。這繩索俗稱“糞桶依(土話，系在糞桶上的粗稻草繩子”，糞桶依用稻柴制成，叫“絞索”。</p><p class="ql-block"> 顧老伯與敬桃?guī)臀医g索。敬桃雙手握著一段木條，中央系著繩索。他雙手旋轉著木條，面師傅不停地添著稻柴。依越來越長、越來越粗，足以承受百幾十斤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作者：陸劍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