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片飛檐,以千年不變的弧度,剪開了一片靛青色的天。</p> <p class="ql-block"> 瓦當(dāng)上的獸吻馱著時光,漆色斑駁,木紋里藏著的都是舊雨聲。它是靜的,靜得仿佛一聲嘆息都會在它身邊凝結(jié)成霜。</p> <p class="ql-block"> 一輪半月,恰好懸在飛檐挑起的那個角上,像一枚被遺忘的、古老的佩飾,又像為這殿宇加冕的一道微光。它的光是冷的,干凈的,濾掉了白日所有的喧囂,只落下這滿世界的澄澈與安寧。</p> <p class="ql-block"> 就在這凝固的圖卷里,它來了。一道暖白色的光點(diǎn),拖著幾乎看不見的尾跡,正朝著飛檐而來。那是一架飛機(jī),機(jī)身上的燈光規(guī)律地明滅,像是某種冷靜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密碼。靜與動,古與今,永恒與剎那,在這一刻被框進(jìn)同一方取景器里,達(dá)成了驚人的和解。</p> <p class="ql-block"> 飛機(jī)終將消失在視野之外,飛檐也會在更長的歲月里緩慢地風(fēng)化。只有那彎月亮,它見過秦時瓦,漢時宮,見過烽火與笙歌,如今又見過這安靜的屋檐與匆忙的銀翼。它什么都不說,只是勻勻地灑下光輝,平等地鍍亮古老的陶瓦與現(xiàn)代的合金。</p> <p class="ql-block">“咔嗒”一聲輕響,鎖住的不只是一個畫面。我鎖住的,是一段從大地到星月的、綿延千年的攀登。那架飛機(jī),多像一枚從歷史弓弦上射出的箭矢,屋檐是弓身,月亮是它終極的靶心。而我們所有人,無論身處哪個時代,都是這枚箭矢上,一粒微小的、燃燒的星辰。</p> <p class="ql-block"> 夜風(fēng)起了,拂過檐角的鐵馬,叮咚一聲,清冷如月。我收起相機(jī),知道那架航班上的旅人,不會看見腳下這片沉默的屋檐。而屋檐下的舊魂,或許也無從想象頭頂那一閃而過的光明。唯有月亮,看見了一切,并將繼續(xù)看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