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號: 21381456</p> <p class="ql-block">那時我還在讀小學，每到春耕前后，田畈里總能看到我們這些半大孩子的身影。大人在犁田，我們便在田埂邊玩起了“壘田埂”的游戲——挖泥、堆土、拍實，像模作樣地筑起一道小壩。最得意的，是插上一根削好的毛竹筒，把田里的水引出來。水流順著竹筒汩汩而出，像一條清亮的小蛇爬過泥地，我們蹲在旁邊，手沾著濕泥，眼睛卻亮得像星星。那不是什么工程，卻是一場屬于鄉(xiāng)野孩子的創(chuàng)造。</p> <p class="ql-block">一根綠竹斜插進剛壘好的泥埂，一端埋進蓄滿水的田里，另一端微微朝下，水便順著竹節(jié)的空腔奔涌而出。陽光照在那道細長的水柱上，泛出微光，像是大地悄悄吐出的一口氣。泥土被水流慢慢浸潤，草莖微微顫動，遠處幾株嫩綠的秧苗在風里輕輕點頭。這簡單的引水方式，是祖輩傳下來的智慧，也是我們童年眼里最生動的“水利工程”。每當看到水順利流出，我們總會相視一笑，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p>
<p class="ql-block">那根竹筒，是我們從屋后砍來的，削得齊整，節(jié)與節(jié)之間打通，像一條天然的水管。它不值幾個錢，卻比城里孩子手里的玩具更讓我們著迷。我們把它當作連接天地的通道，一頭連著渾濁的水田，一頭通向干渴的秧田。插竹筒的時候，總要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角度，太高了水流不出，太低了又怕泥水倒灌。我們蹲在田埂上，像一群小小的水利專家，用腳尖丈量坡度，用耳朵聽水流的節(jié)奏。</p>
<p class="ql-block">壘田埂不只是為了引水，更是我們和土地之間的一場對話。挖泥時，手掌貼著涼濕的泥土，能感覺到大地的呼吸；堆土時，一捧一捧地壘上去，像在搭一座微型的城墻；拍實的時候，雙腳踩在新泥上，發(fā)出“噗噗”的聲響，像是土地在回應我們的勞作。有時候，泥巴會從指縫里擠出來，涼絲絲地滑過手腕，惹得我們咯咯直笑。那笑聲落在田埂上，和風一起，飄向遠處的山影。</p>
<p class="ql-block">最熱鬧的是水通的那一刻。我們屏住呼吸，看著第一股水從竹筒口沖出，像一匹銀練躍入干裂的田溝。水花四濺，打濕了褲腳，也打濕了我們的期待。我們追著水流跑，看它蜿蜒前行，漫過一道又一道小坎，最終匯入那片焦渴的秧田。那一刻，我們仿佛成了自然的使者，用最原始的方式，讓干涸的土地重新蘇醒。</p>
<p class="ql-block">大人們從不阻止我們“瞎折騰”，有時還會站在遠處笑著指點：“竹筒再低兩寸，水才走得順?！彼麄冎溃@不只是游戲，是我們學著與土地相處的第一課。在他們眼里，我們笨拙的動作，或許正是當年自己的影子。那些被我們壘歪的田埂，被我們插斜的竹筒，最終都會被春風撫平，被秋收銘記。</p>
<p class="ql-block">如今，機械化灌溉早已取代了竹筒引水，田埂也修得筆直規(guī)整，不再需要孩子的小手去拍實?？擅慨斘易哌^春天的田野，看見水渠里清澈的水流，總會想起那根斜插在泥中的綠竹，想起我們蹲在田埂上，眼睛亮得像星星的模樣。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程，卻是我童年里最真實、最踏實的創(chuàng)造——用一捧泥，一根竹，和一顆熱乎乎的心，去參與大地的復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