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東山馬家堤》

持之以恒

太湖煙水浩渺，漫過洞庭東山的層巒疊嶂，在馬家堤這片土地上沉淀出最厚重的人文底色。這里不僅是嚴氏家族“詩禮傳家”的千年營盤，更是東山“翁席劉嚴”四大家族文化輻射的鮮活樣本；亦是馬氏一族“先富后衷”、由盛轉(zhuǎn)衰的興衰鏡像，更有劉氏“儒商并舉”、鐵皮墻門“匠藝傳家”等多元宗族文化的交織輝映。嚴氏以堂號為經(jīng)，人文為緯，織就“文脈永續(xù)”的錦繡長卷；馬氏以財富為基，舟楫為翼，繪出“富而難繼”的蒼茫寓言；劉氏憑“賈而好儒”，添一抹“義利兼顧”的亮色；鐵皮墻門則以“匠心獨運”，刻下“技近乎道”的印記。一顯一隱，一守一逝，眾族并峙，共構馬家堤“群星璀璨、明暗交織”的精神版圖。 馬家堤，形如扁舟泊于太湖之濱，背倚青山疊翠，前臨碧波萬頃，馬家港如練穿村而過，青石古道蜿蜒其間，荷風徐來，文脈綿長。其地三面環(huán)水，北接東山主鎮(zhèn)，南通湖海，素有“澤國襟喉、舟楫通津”之稱。山泉涓滴匯為九曲水渠，引入荷池，灌溉良田；湖港交織，漁舟唱晚，商帆點點。氣候溫潤，土地膏腴，宜耕宜漁，尤適茶果之植。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孕育了豐饒的物產(chǎn)，也為宗族聚居、文教昌盛提供了天然胎息。村落得名“馬家堤”，其淵源可追溯至更早之前。馬家發(fā)跡早于嚴家，憑借舟楫之便與水運之利，早在宋元之際便已在此墾殖經(jīng)營，筑堤圍圩，奠定了基業(yè)。因此，此地最早的地理與人文標識皆冠以“馬家”之名。及至后來嚴家因避亂或投親至此，馬家曾有恩于嚴家先祖，或予其庇佑，或助其立足，嚴家感念其德，并未另立門戶、霸道地更改地名，而是將這份恩情融入族規(guī)家訓，使得“馬家堤”的名稱得以跨越朝代，沿用至今，成為此地歷史層累中最古老且未曾更易的印記。村內(nèi)街巷縱橫，除嚴氏的白墻門、花墻門，馬氏的南墻門外，更有矮墻門隱于尋常巷陌，規(guī)制簡樸而意蘊悠長，為普通民居聚落的典型遺存；劉氏的劉家墻門原規(guī)模較大，氣象恢宏，惜乎年代久遠，部分堂屋因無人居住而自然坍塌，僅余斷壁殘垣與石礎苔痕，默訴往昔榮光。后成為了本地農(nóng)村一大片桃園，現(xiàn)在都變成眾多民房了。此外尚存有劉氏的“崇儒堂”、“耕讀第”、“世德堂”規(guī)制齊整，氣度不凡；鐵皮墻門則以厚鐵皮包裹門扉，飾以銅釘，門額嵌“百煉精工”石匾，傳為清代冶鐵名家劉鐵山所建，彰顯其匠藝特色與家族榮耀。需特別說明的是，文中所述“鐵皮墻門”雖以“鐵”為名，其精神內(nèi)核源于更早的匠藝傳承，然現(xiàn)存主體建筑形制，實為民國時期在原址基礎上擴建或重修而成，彼時社會鼎革，西風東漸，匠藝世家亦與時俱進，融匯新法，遂成今日所見之格局。 一、嚴氏堂號體系：從“慎德”到“綏祿”，二十余座堂號的家國密碼 嚴氏自北宋元祐年間扎根馬家堤，歷九百余年，族姓蕃衍，科甲蟬聯(lián)，以“堂號”為精神旗幟，構筑起龐大的宗族體系與文化網(wǎng)絡。這些堂號絕非簡單的建筑代號，而是嚴氏“以堂育人、以堂顯德”的智慧結(jié)晶，其命名多源自《尚書》《詩經(jīng)》《論語》，暗合“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追求，涵蓋倫理教化、科舉功名、文化傳承、社會責任四大維度。 （一）倫理教化類堂號：以德潤族，筑牢根基 慎德堂（白墻門）（史料記載屬于馬家但事實上是嚴家的）：嚴氏“德文化”之源，明洪武年嚴德昭所建，取《周易》“慎終追遠，民德歸厚”之意。堂內(nèi)《嚴氏義田記》磚雕載：明嘉靖年捐田500畝設義倉，春借秋還，救活災民三千。正廳“耕讀傳家”匾為嚴德昭手書，旁注“不耕無以為食，不讀無以為養(yǎng)”，成嚴氏家訓核心。 崇仁堂（花墻門）：明永樂年嚴安所建，取《孟子》“仁者愛人”之意。嚴安官至戶部員外郎，辭官后捐田1000畝建義莊，設蒙學館、藥局、恤嫠會，明正統(tǒng)帝御賜“義薄云天”匾。 敦睦堂（花墻門）：明弘治年嚴怡所建，取《周禮》“以敦睦九族”之意。堂內(nèi)“百歲坊”銘“五代同堂，九世共爨”，后院“思源井”井圈刻“飲水思源”，族人謂飲此水者不忘創(chuàng)業(yè)艱。 （二）科舉功名類堂號：以文興族，簪纓不絕 文蔚堂（花墻門西）：康熙榜眼嚴虞惇治學之所，取《周易》“君子以文蔚起”之意。堂為歇山頂，三進兩院，前有惜字亭，后有芳椒堂藏書樓，藏嚴氏累世藏書12萬卷，含宋版《文選》《玉臺新詠》等孤本。嚴虞惇手書楹聯(lián)“萬卷藏書宜子弟，十年樹木長風煙”懸于書房。 退省堂（花墻門東）：乾嘉詩人嚴元照“退而著書”之所，取《論語》“吾日三省吾身”之意。園內(nèi)有洗硯池，池底沉半塊宋代端硯，傳為嚴元照沉池勵志之物。詩碑廊刻其《論詩絕句》三十首，道盡詩道本真。 式谷堂（花墻門北）：虞山琴派宗師嚴澂“琴道傳家”之地，取《詩經(jīng)》“貽厥孫謀，以燕翼子”之意。堂內(nèi)琴室懸“琴德可欽”匾（文徵明題），藏嚴澂監(jiān)制“虞山琴”三張：“松風”“流水”“焦尾”。嚴澂手訂《松弦館琴譜》初稿于此完成，其“黜俗歸雅”之主張影響琴壇三百年。 （三）文化傳承類堂號：以藝載道，雅韻流芳 守拙堂（花墻門南）：清代畫家嚴保庸“荷香入畫”之齋，取陶淵明“守拙歸園田”之意。堂內(nèi)懸“荷香入畫”匾（鄭板橋題），壁上掛《夏荷圖》真跡，嚴保庸常在此教村童畫荷，謂“畫荷即畫心，心正則荷清”。 詒燕堂（花墻門中）：教育家嚴廷楨創(chuàng)辦馬家堤義學之所，取《詩經(jīng)》“詒厥孫謀，以燕翼子”之意。講堂設“天地君親師”牌位，課桌椅椅背刻“勤學”“苦讀”，墻上掛《義學章程》木牌，規(guī)定“凡村中子弟，不論貧富，皆可入學”，開東山鄉(xiāng)村義務教育先河。 （四）社會責任類堂號：以行踐諾，澤被鄉(xiāng)梓 綏祿堂（花墻門西馬家港畔）：明隆慶年舉人嚴清主持修浚馬家港，根治水患，取《尚書》“綏靖四方，永祿黎民”之意。堂前“修港碑”刻其治水方略及馬家港變遷圖，碑陰刻村民謝狀：“嚴公治水，恩同再造?！? 務本堂（花墻門東市梢）：近代實業(yè)家嚴啟泰家族商道之本，取《論語》“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之意。堂內(nèi)保留賬房舊址，懸“貨真價實”匾（蘇州商會1915年贈），柜中藏清代商業(yè)契約百余件，嚴啟泰訓誡子孫：“錢可賺，信不可丟；業(yè)可興，根不可忘。” 二、劉氏堂號擷英：儒商并舉，義利兼顧的家族風華 與嚴氏堂號體系的“體系化”不同，劉氏堂號多為家族重要人物功業(yè)與精神的凝練，散見于“崇儒堂，”、“耕讀第”、“世德堂”等建筑群組之中，同樣承載著深厚的倫理教化、文化傳承與社會責任內(nèi)涵，彰顯“賈而好儒、義利兼顧”的家族特質(zhì)。馬家堤劉家是原岱心灣劉姓分支。 （一）倫理教化類堂號：以儒潤商，厚植根基 崇儒堂（劉家墻門）：明萬歷年間劉氏八世祖劉伯安所建，取“尊崇儒學，以儒修身”之意。劉伯安為東山著名布商，致富后深感“富而無教，近于禽獸”，遂斥資建堂，內(nèi)設“家范堂”，供奉劉氏先祖畫像及《朱子家訓》、《顏氏家訓》木刻版，堂聯(lián)為“經(jīng)史傳家躬行孝悌，詩書處世恪守溫良”。堂內(nèi)定期舉辦“族學講會”，延請鄉(xiāng)賢講授儒家經(jīng)典，族中商人子弟必先在此接受倫理教化，方得參與商事，奠定劉氏“儒商”底色。 世德堂（世德堂墻門）：清乾隆年劉氏十二世祖劉承業(yè)所建，取《周易》“君子以世德作求”之意。劉承業(yè)經(jīng)營絲綢業(yè)，富甲一方，堂名旨在告誡子孫“世代積德，方能長久”。堂內(nèi)懸“德被桑梓”匾（地方官紳聯(lián)名贈），記載其捐建東山文昌閣、資助寒門學子赴考事跡，后院“世德井”井欄刻“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族人共飲此水，以彰世德。 （二）文化傳承類堂號：以文會友，雅集流芳 耕讀第（劉家墻門）：清嘉慶年劉氏十四世祖劉文瀾所建，取“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之意。劉文瀾為貢生，雖亦營商，卻以詩文名重鄉(xiāng)里。堂號本身即為書齋與客廳的結(jié)合體，前為“藝菊圃”，植各色菊花，秋日賞菊賦詩；后為“墨香齋”，藏劉氏累世書畫古籍數(shù)千卷，尤以明清東山籍文人手札為多。每年重陽，劉文瀾必在此舉辦“耕讀雅集”，邀嚴氏嚴元照、馬氏文人及遠近士子，觀菊飲酒，切磋文藝，著有《耕讀第雅集錄》行世。 （三）社會責任類堂號：賈而好義，惠及鄉(xiāng)邦敦本堂：取《禮記》“敦本務實”之意，為劉氏處理族內(nèi)公共事務之所。堂內(nèi)設有“義倉簿”、“賑災錄”，詳細記錄劉氏歷年賑災、修橋、鋪路等義舉。清道光年間東山大旱，劉氏以敦本堂名義開倉放糧三月，并組織商隊赴外地購糧，穩(wěn)定物價，時人譽其為“東山糧價定盤星”。其運作模式常為嚴氏義莊借鑒，體現(xiàn)眾族在公益事業(yè)上的協(xié)作。 三、鐵皮墻門：匠心獨運，技近乎道的匠藝傳承 鐵皮墻門，并非單一堂號，而是馬家堤匠藝世家的標志性門庭，以冶鐵、木工、磚雕等精湛技藝聞名。其先祖為明代隨戚繼光抗倭的軍匠，后定居東山，以手藝立身，漸成望族。門扉包厚鐵皮，飾銅釘，門額嵌“百煉精工”石匾（清道光年東山知縣題），兩側(cè)對聯(lián)“錘下千鈞凝智慧，爐中百煉見精神”，直抒匠人風骨。如前文所述，此門庭雖承載明清匠藝之魂，然現(xiàn)存主體規(guī)制宏闊，鐵皮包鑲之精良，銅釘排列之規(guī)整，乃至門額石匾之完好，皆為民國時期匠藝世家承前啟后、踵事增華之證。彼時社會劇變，西風勁吹，傳統(tǒng)匠藝面臨挑戰(zhàn)與機遇，鐵皮墻門先祖審時度勢，在恪守“精益求精”古訓的同時，吸納新式工藝與材料，對舊有門庭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重修與擴建，使其既保留了古樸雄渾的匠藝神韻，又增添了時代的印記，遂成今日我們所見的兼具古意與新風的獨特景觀。家族內(nèi)部傳承“師徒相授、精益求精”的古訓，尤以“劉鐵山匠作”最具代表性。劉鐵山（清末民初）改良傳統(tǒng)農(nóng)具，創(chuàng)制“省力水車”、“防風漁船鐵錨”，其打造的農(nóng)具“鋒利耐用，省工省時”，暢銷太湖流域；木工技藝則擅長營造古典園林小品，夏荷園早期的“九曲引泉徑”石橋欄桿、部分木構亭榭，便出自其手。鐵皮墻門雖無顯赫科舉功名，卻以“技近乎道”的執(zhí)著，為馬家堤的物質(zhì)文明與審美情趣奠定了堅實根基，其“匠心濟人”的理念（如為鄉(xiāng)鄰低價修造農(nóng)具、義務修繕公共設施），亦是馬家堤人文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四、馬氏春秋：先富后衷，一脈江濤的興衰寓言 與嚴氏“文脈永續(xù)”交相輝映者，是馬氏“先富后衷”的宗族背影。馬氏始祖馬恭烈于南宋末自浙東遷入東山，初居槎灣，后遷馬家堤，藉水運之利，興漁鹽、通貨殖，至明中葉已成東山巨賈。其“南墻門”高墻深院，門前泊船碼頭，后院曬場谷倉，規(guī)制宏大，民間傳“馬家一日糧，可濟三鄉(xiāng)荒”，足見其富甲一時。 馬氏初亦樂善好施。明嘉靖間，馬景川修堤救生，萬歷間設“冬舍”賑貧，顯“富而能義”之初衷。然其興也勃焉，其衰也忽焉。清以降，馬氏內(nèi)爭頻仍，族產(chǎn)析分，嫡庶訟爭，致“同姓不同心”；商道保守，拒斥新機，漸被嚴氏實業(yè)、劉氏新學所超；文教不興，罕有科舉功名，族中子弟多營貨殖而輕詩書；加之太平天國兵燹，族人星散，宅院焚毀，元氣大傷。 至民國，“裕德堂”匾蒙塵，“耕馀堂”倉傾圮，唯余青石苔痕，默訴當年繁華。馬氏未有嚴氏式堂號體系，亦乏傳世之作，然其“富而能義”之初志，仍為馬家堤精神版圖不可或缺的底色。其興衰軌跡，恰為江南宗族在現(xiàn)代化門檻前的多元命運寫照——富可立基，然唯文以傳，唯德以久。 五、人文薈萃：嚴氏的“文脈長卷”與馬家堤的“精神原鄉(xiāng)” 嚴氏家族在馬家堤的千年耕耘，不僅留下二十余座堂號的物質(zhì)遺產(chǎn)，更塑造了馬家堤獨特的人文氣質(zhì)：“耕讀傳家”的日常堅守，“詩禮潤族”的精神追求，“兼濟天下”的家國情懷，三者交織成絢麗長卷。 （一）耕讀傳家：煙火與書香的共生 原慎德堂內(nèi)“老灶頭”與“耕讀傳家”匾并存，文蔚堂藏書樓旁即族田，嚴氏子弟“晨起耕田，午后讀書”，族規(guī)規(guī)定：“十歲前須隨父兄耕作，十歲后入蒙學，十六歲能誦《四書》者，方可延師授業(yè)。”耕讀平衡，使嚴氏既有“倉廩實”之基，又有“知禮節(jié)”之魂。 （二）詩禮潤族：雅集與教化的日常 夏荷園（雖已破敗，精神猶存）為嚴氏雅集中心：嚴元照與袁枚論詩，嚴虞惇與王昶校書，嚴保庸教村童畫荷。每年“春祀”“秋嘗”大典，必誦《詩經(jīng)》，行“投壺”“射覆”之禮，使“禮”成為族人無需思索的行為自覺。 （三）兼濟天下：家族與鄉(xiāng)梓的同頻 嚴氏義莊賑災，義學啟蒙，治水安瀾，商道惠民，更于清道光年聯(lián)合劉氏、馬氏等家族設“粥廠”三月，救活萬余人，時人贊曰：“嚴氏義舉，澤被三鄉(xiāng)，非獨一族之榮，實乃馬家堤之幸?！? 六、山河故跡：青石古道與夏荷園的“前世今生” （一）青石古道：嚴家鋪就的“民心路” 馬家弄內(nèi)青石古道，每塊石板長三尺、寬二尺，采自西山，嚴安鋪路時言：“路者，民之血脈也?！惫诺滥贤R家港，北接西街，為“經(jīng)濟動脈”。上世紀末青石被毀，居民痛心，然“利濟鄉(xiāng)梓”之志未泯。 （二）夏荷園：嚴氏文人的“精神道場”與山水清音 夏荷園，坐落于馬家堤村東，背倚青山，引村北秦澗沿山水清泉。泉水澄澈甘冽，自古原是匯于山腳天然“漱玉池”（池周怪石嶙峋，水聲潺潺如漱玉），（近代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但山澗仍存在）繼而蜿蜒東流，經(jīng)人工開鑿的“九曲引泉徑”（徑寬五尺，以本地青石板鋪就，兩側(cè)植翠竹、蘭草、菖蒲，間有“聽濤”、“步月”等石刻，幽深靜謐，光影斑駁），注入園中主景——面積約三畝的“涵碧荷池”。池岸以本地黃石精心駁砌，高低錯落，間植垂柳、木芙蓉、石榴、紫薇、桂花，夏日綠蔭匝地，荷香浮動；秋冬時節(jié)，芙蓉傲霜，桂子飄香，疏影橫斜，別有一番蕭瑟之美。池中廣種紅蓮、白蓮，間以菱角、芡實、荸薺，盛夏時節(ji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蜻蜓點水，游魚唼喋，清香遠溢。 園依水勢與功能分為東西兩區(qū)：東區(qū)以“藕香榭”為中心，榭為水榭，翼然臨于池上，三面臨水，內(nèi)置石桌石凳，榭頂繪有蓮花藻井，為嚴元照與詩友唱和、品茗之所，憑欄可觀魚戲蓮葉，可聞蟬鳴蛙噪，可賞朝暉夕陰；西區(qū)則為書齋與會客區(qū)，“聽雨軒”為嚴虞惇校勘典籍、講學授徒之處，軒前植芭蕉數(shù)叢、翠竹數(shù)竿，雨打芭蕉，風吹竹葉，意境悠然；“洗心亭”位于池西北隅小丘之上，為六角攢尖頂，飛檐翹角，亭柱為太湖石質(zhì)，上刻嚴廷楨聯(lián)語：“滌盡塵心歸澹泊，修成文品即神仙”。園內(nèi)尚有“芳徑”（碎石鋪就，連接各景點）、“枕流橋”（石板平橋，橫跨池中小溪）、“荷風榭”（小型賞荷亭）等景，一步一景，移步換形，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 此澗水自山頂而來，經(jīng)漱玉池初濾，九曲引泉徑導引，入園后經(jīng)涵碧荷池沉淀凈化，再由池東南角暗渠引出，匯入馬家港，形成“山泉—園池—江潮”的活水系統(tǒng)，不僅滋養(yǎng)了滿園生機，亦暗合嚴氏“源頭活水”般的文化傳承理念，更曾是鐵皮墻門匠師智慧的體現(xiàn)（引泉工程由其設計督造）。 然歲月流轉(zhuǎn)，夏荷園亦歷經(jīng)滄桑。上世紀中葉，先是于五十年代改作小學校，原有亭榭或被拆除改建教室，或作教師宿舍，荷池被填平大半辟為操場，僅留一小潭死水；“九曲引泉徑”被水泥硬化為簡易通道，竹蘭被伐，石刻湮沒。七十年代末，學校停辦，設立工廠，機器轟鳴，廢水、廢渣一度侵蝕殘存的池體與土壤，古木遭濫伐，曲徑被徹底覆蓋，洗心亭頂塌梁傾，藕香榭柱朽榭危，園景面目全非，唯余斷壁殘垣、幾株僥幸留存的老樹與一口淤塞的“涵碧荷池”遺跡，默默見證著劫難，也刺痛著后人的心。 七、現(xiàn)代回響：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尋索生機 今日馬家堤，既非嚴氏堂號鱗次櫛比的往昔盛景，亦非馬氏商船云集的喧騰歲月。城市化浪潮下，青年外流，部分堂屋空置，古道湮沒，荷園荒蕪。然“人文不死，文脈可續(xù)”，近年東山文旅興起，馬家堤漸受關注。 有識之士倡議修復夏荷園遺址，設立“嚴氏義學紀念館”，復原詒燕堂書院；亦有青年返鄉(xiāng)，以“守拙”為名開設畫室，傳承文人畫脈；馬氏后人亦開始整理族譜，重拾“冬舍濟貧”之遺訓，探索社區(qū)公益新途。馬家堤的保護，非僅修繕磚木，更在喚醒記憶、激活精神，讓“慎德”化為村規(guī)，“崇仁”融入治理，“務本”啟迪產(chǎn)業(yè)，“詒燕”滋養(yǎng)教育。 　　 八、結(jié)語：馬家堤的真章，是眾族并耀的人文史詩 馬家堤的故事，因嚴氏堂號而厚重，因馬氏興衰而深沉。從慎德堂的“以德持家”到文蔚堂的“文蔚起”，從嚴清治水的“綏靖安瀾”到嚴廷楨辦學的“詒燕培蘭”，二十余座堂號如星辰，照亮嚴氏征程，亦溫暖馬家堤人間。 這里的白墻門藏著“樸而不凡”的堅守，花墻門顯盡“貴而不驕”的雅致；南墻門雖寂，猶憶漕船如織；矮墻門靜守巷陌，猶存閭閻溫情；劉家墻門部分堂屋雖坍圮，存下的幾幢建筑猶顯舊時氣象；青石雖毀，民心之路可續(xù)；夏荷雖殘，文心之池未涸。 這，便是馬家堤最動人的真章——它不是某一族的獨角戲，而是嚴氏以堂號為筆、馬氏以港潮為墨，在太湖之濱共寫的一部“家國同構、文脈永續(xù)”的壯麗史詩。 七律·重詠吳中洞庭東山馬家堤煙波九派淬詩鄉(xiāng)，眾族星輝共此疆。 廿座堂號織錦字，一川舟楫寫滄浪。 琴書漫染松弦韻，鐵火精凝百煉章。 莫道青石埋蔓草，荷風猶帶墨痕香。 公眾號：一語末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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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東山馬家堤》

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