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昵 稱:明哥日志 美篇號:1427612</p> <p class="ql-block">記得那是在南京的營房里,夏天溽熱,空氣里總浮著一層汗水和泥土蒸騰出的氣味。連隊新來的一批新兵中,黃昏解散后,營房背后的空地成了喘息之所。橄欖綠的年輕身影里,一個清瘦白皙的新兵總抱著把木吉他,坐在廢棄水泥管上,指尖一撥,清凌凌帶著潮氣的音符便跳出來,撞破了軍營固有的粗糲節(jié)奏。</p> <p class="ql-block">那真是把漂亮的琴。棕褐色面板摩挲得泛著溫潤光澤,六根琴弦像繃緊的銀亮溪流。八十年代初的軍營崇尚統(tǒng)一與剛硬,這把吉他本就是浪漫異數(shù)——它不屬于命令、操典或號聲,只屬于風(fēng)、月光與遙遠的夢。他低頭彈唱時額發(fā)輕顫,歌聲里是關(guān)于故鄉(xiāng)與姑娘的淡淡悵惘,讓被紀律磨得粗糙的我們,心底那片柔軟角落得到了最輕柔的撫摸。我常不近不遠地站著,看吉他在他懷里化作活物,將斜陽收攏進琴箱,釀成聲音流淌。羨慕之余,也悄悄猜想,這來自宣紙之鄉(xiāng)安徽涇縣的少年,背后該有怎樣溫情舒展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軍營的日子像壓縮餅干,結(jié)實易咽,轉(zhuǎn)眼我們便各奔東西。那把琴、那個彈唱的身影,漸漸被壓進記憶箱底,蒙上歲月塵埃,只剩模糊而美好的輪廓。</p> <p class="ql-block">直到今年十月,涼意漸生的傍晚,我滑動手機時,被戰(zhàn)友群里一則四月的舊消息釘住目光——是他發(fā)布的父親訃告。樸素的文字里,藏著一位老人的一生: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沖鋒負傷,建設(shè)時期的艱苦奮斗,干部年輕化浪潮中甘愿退居二線的坦蕩,以及生活里的勤儉質(zhì)樸?!袄细赣H千古”四字,讓我怔住了。</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時光驟然貫通,眼前浮現(xiàn)出與設(shè)想全然不同的畫面:那清瘦新兵背后,不是江南書香門第的閑適風(fēng)雅,而是一座沉默巍峨、傷痕累累的山。那撫慰我們思鄉(xiāng)夜的琴音,并非閑情逸致,而是從這座山的堅韌與犧牲里,沁出的一脈清泉,是被小心翼翼守護的“美”與“柔和”。</p><p class="ql-block"> 我在評論框里一字一頓寫下:“節(jié)哀順變。你父親用一生書寫忠誠奉獻,烽火里的無畏、建設(shè)中的堅守、生活里的質(zhì)樸,都是最珍貴的精神財富。他從未離開,只是化作星光守護家人,愿你保重身體,帶著思念好好生活,便是對他最好的告慰?!?lt;/p> <p class="ql-block">發(fā)送后推開窗,秋夜天宇幽藍高遠,幾顆星子清冷明亮。我忽然想起南京夏夜的琴聲,那時我們仰望的是塞滿憧憬的四方天空。此刻,仿佛看見木質(zhì)琴箱里的音符,正一縷縷升騰,穿過數(shù)十年云霧,纏繞上那些堅定的星辰。星光漸漸柔和,帶著人間弦音的溫度,靜靜灑落。</p><p class="ql-block"> 地上琴弦仍在回響,天上星光永遠不滅。那曾庇護琴音的山,如今真的化作了星。而從星光里,我分明聽到了無聲的歌唱——那里面有烽火的灼熱,有堅守的厚重,沉默如大地,永恒如蒼穹。</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謝謝分享</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