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連續(xù)幾日的大海沙灘，陽光棕櫚不免也令人感覺有些乏味，盡管曾經(jīng)把自己想象一顆沙礫，一沙一世界的禪境并非是肉眼凡胎的直覺感性。我們決定進行一次當?shù)氐挠斡[，親密接觸古巴的人間煙火，風土人情。出乎意料，這個小小的想法帶來一個不愉快的插曲。</p><p class="ql-block">一種小黑鳥在通往前廳的路上，兩旁的翠綠的熱帶草木上蹦跳著，不時從我們身前身后飛過，后來查閱資料才知道小黑鳥是Cuban Blackbird-古巴黑伯勞，這種小鳥在古巴分布廣泛，喜歡在花園、種植地、學(xué)校、道路邊、度假村附近等人類活動區(qū)域活動。還有一種幾寸長的小蜥蜴（古巴油蜥）,這種灰褐色的小蜥蜴探頭探腦，出沒路上，路旁的石縫草叢似乎充滿對陌生人的好奇。這兩種小動物是我們相遇最多的熱帶雨林的特有生命。</p><p class="ql-block">我們吃過早飯就來到前廳的幾個旅行社的服務(wù)臺，時間尚早，當時只有一個服務(wù)臺有人開始接待。我們告訴這個穿戴精致的年輕女孩要預(yù)定一個奧爾金城的一日游，她似乎不熟悉業(yè)務(wù)在電話里和上司交流很久才把我們的一日游搞定。當我支付給她美元現(xiàn)金的時候，她拒絕接受一張十元的舊鈔票，隨后還有一些麻煩，最后總算一切就緒。根據(jù)安排，我們第二天早晨八點在大廳等車。</p><p class="ql-block">一夜無話，第二天我們提前十五分鐘就在大廳等車，八點過去了沒有車的蹤影，八點半過去了依然是音信杳然。我們?nèi)ゾ频昵芭_接待詢問，他們分屬不同單位無能為力，無法給與我們?nèi)魏螏椭?。九點已過，我們詢問其它旅游公司的服務(wù)人員，其中一個中年男性善意幫助，打電話聯(lián)系幫我們聯(lián)系這個旅游公司，得到回話是這個旅游安排被取消了，可以給我們退款。終于在我們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這個旅游公司的另一個男性工作人員姍姍遲到。我夫人注意到我憤怒的神情，悄悄扯著我的衣襟暗示息事寧人，把錢退回來就好。在我沉默的注視下，我夫人和顏悅色要求退款。這個工作人員辯解他們昨天已經(jīng)通知酒店服務(wù)臺取消我們的預(yù)定活動，是酒店的失誤導(dǎo)致我們空等。這期間給我們辦理預(yù)定的年輕女孩也出現(xiàn)了，她似乎于此時完全無關(guān)的樣子，既沒有道歉，也沒有表示理解和遺憾。在我們所有旅行和旅游經(jīng)歷中，我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負責任，缺乏基本尊重的事件。盡管這完全可能是一個極個別和意外的情況，但無論如何都讓我們對這個國家，社會的文化品質(zhì)和文明素質(zhì)有了失望的感覺。事后，我也曾考慮投訴這家不負責任的旅行社，一是我夫人寧可少一事不要多一事的堅決阻止，另外還有投訴無門的無奈。</p><p class="ql-block">責任是一個公司或者個人的操守標準，信譽是一個社會的文明符號，古巴有美麗的大海，熱帶雨林的迷人風光，倘若加上一個社會的誠信和責任感會更加令人向往。我們在古巴度假的日子里，絕大部分的酒店工作人員都是熱情友好，給人溫馨舒適的感受，但也有個別一兩件小事出乎意料，無形中為本來一次輕松愉快假日帶來失望和不快，這是我們前所未有的旅行度假經(jīng)歷。</p> <p class="ql-block">五，</p><p class="ql-block">我們終于還是進城了。</p><p class="ql-block">“這臺車是哪年生產(chǎn)的？”，汽車發(fā)動機轟轟的噪音之中，我坐在一個中年男性出租車身旁，一邊四周打量著這臺充滿歷史痕跡的老爺車，一邊好奇地問他。</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六年的雪弗萊。” 出租車司機帶著自豪的語氣回答我。</p><p class="ql-block">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在要回“被取消的旅游”的預(yù)定費用之后，我們決定坐出租車完成這趟既定游城。我到酒店大廳外面的出租車停車位和一個依傍著一輛粉紅色老車的司機討價還價。他開始要價100美元，根據(jù)我對這里出租車的價位的了解他是溢價了。 我告訴他給他八十美元已經(jīng)綽綽有余，不會再多，而且必須保證我們充分游覽市容市貌。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答應(yīng)。此刻我們坐在車里，在年久失修異常顛簸的路上向奧爾金城奔馳而去。</p><p class="ql-block">十一月下旬的古巴已經(jīng)進入旱季，湛藍的天空拖著幾朵隔夜殘留的白云游蕩，透過車窗的陽光熱情但并不熾燥的陽光給人懶洋洋的感覺。老爺車沒有空調(diào)，所以汽車啟動前我讓司機把車窗手搖放下，我不敢隨意做這些事情，擔心不知道這個車的零部件會瞬間脫落，失效。熱帶季風裹著幾分濕潤，在汽車的行駛中吹拂著我們的面頰和頭發(fā)，兩邊是熱帶雨林特有的綠色荒蕪和蔥蘢，隱隱約約顯出黃色的民居，但卻不見任何農(nóng)業(yè)種植，不見庭前院后田圃菜地，即使偶見零星的香蕉樹也是處于散亂無人管理的狀態(tài)。</p><p class="ql-block">一臺電動摩托車追逐著一輛老舊的自行車迎面而來，前面兩架從容不迫的馬車讓我們不得不減慢速度，小心翼翼避開，每個路口的小攤仿佛一個個定位的路標，這臺老爺車呼呼嚕嚕的發(fā)動機喘息猶如一首中音和低音混雜的歌。倘若把這條從度假村到奧爾金城的路比喻為一首奏鳴曲，藍天，綠野，路邊的攤販和行走的各式車輛就是高低不同的音符，在這條路顛簸的節(jié)奏里唱出了古巴。</p><p class="ql-block">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途中，他主動指給我們看距離路有幾十米遠的一棟獨立黃色的平房，面帶驕傲地告訴我們那是他的家，房子屬于他個人所有。他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在讀書，大女兒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住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我指著大片長滿野草的土地問他為什么不種植農(nóng)作物，他搖頭嘆氣地告訴我那是屬于國家的土地，所以任其荒蕪。他在一個路口主動減慢車速，我有些奇怪他的突然舉動，他向我指著左側(cè)路旁，陽光背影下的一個水泥亭子，說，“警察監(jiān)控”。他的老爺車的發(fā)動機轉(zhuǎn)速表，速度表和車的收音機一樣早已罷工停擺，我哈哈笑著說，“你告訴警察，你的車永遠不會超速。“</p><p class="ql-block">當車開到一個上坡的頂端，奧爾金城市的全貌霍然而現(xiàn)，它在湛藍的蒼穹下懶散的臥在一片廣闊平坦的土地上，兩面有起伏的蔥蔥郁郁的丘陵形成半個環(huán)繞，城市的遠端則是天水相接的碧藍。</p><p class="ql-block">穿過熙熙攘攘的市區(qū)，汽車直接爬高來到十字架山的觀景臺附近。停車后，我們走到十字架下，俯瞰市容，仔細觀賞這個奧爾金著名的旅游打卡景點。十字架山（Loma de la Cruz），也被稱為“十字架之丘”，是奧爾金（Holguin）古巴的重要自然地標。在這里可以一覽它城市及其周邊地區(qū)的全景。傳說在18世紀，一位修道士在山頂放置了一座十字架，以結(jié)束干旱。此刻正午，陽光變得熾熱灸烤，我們不知不覺中開始揮汗，無形中讓我們體會幾百年前人們酷暑下祈雨的焦慮。</p><p class="ql-block">如果說什么是了解民情和民生的辦法，逛當?shù)剞r(nóng)貿(mào)市場是很好的選項之一。按照我們的要求，離開十字架山之后，出租車直接拉我們來到奧爾金市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農(nóng)貿(mào)市場幾乎占據(jù)了將近半里長的一條街包括街心的小公園，路兩旁和公園里都是攤位，擁擠和凌亂是進去之后的第一印象，不僅令人聯(lián)想半個世紀前的中國小城鎮(zhèn)的相似情景。這里沒有高聲叫賣，討價還價的熱鬧氣氛，賣東西的人普遍是麻木的臉色，來回走動購買的人似乎也對攤位陳列的多數(shù)不新鮮的，品種匱乏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興趣索然，與之相對比的是來來往往穿行這條街道的自行車和摩托車給這個農(nóng)貿(mào)市場增添了很多人氣。炎熱的天氣，雜亂的環(huán)境讓我們很快失去了參觀的興致。</p><p class="ql-block">游城的最后一站是拉斯弗洛雷斯公園。出租車在城市中緩行，沒有交通燈的狹窄街道，行人，自行車，機動車都在顯示自己的主權(quán)，毫無相讓的意識。街道兩旁的房屋普遍斑駁脫色，西班牙建筑特征還給人百年前殖民地的記憶。令人詫異的是如此陽光充沛，雨量豐富的城市很少見到綠色植被，幾乎沒有任何花草園藝。拉斯弗洛雷斯公園被當?shù)厝朔Q為帕爾克佩拉爾塔，是霍爾金的一個熱門目的地。這里有標志性的拉佩里奎拉省歷史博物館和卡利克斯托·加西亞公園，公園內(nèi)有雕像，周圍是商業(yè)街。期間，我謝絕了出租車司機主動給我們找導(dǎo)游逛街和購物的提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社會主義的古巴也不例外。由于陽光逆射的關(guān)系，我們只能雕像背后彼此照相留影，如此徹底坐實了到此一游，蜻蜓點水般的古巴體驗。</p> <p class="ql-block">六，</p><p class="ql-block">窗外淅瀝的雨聲喚醒了我們。沿著陽臺頂端下垂，長長的棕櫚樹葉如同一個天然制作的簾幕擋住了雨，也擋住大部分熹微的晨光。點亮居室內(nèi)的燈，我起床把整理好的漁具放進旅行箱子，今天是我們離開古巴回家的日子。</p><p class="ql-block">或者受到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的影響，這次古巴休假我有意帶了一套漁具，希望能在海邊碰碰運氣。假如真的釣到魚自然可以拍照當作這次旅行炫耀的資本?？上Ы裉觳⒎呛Ｃ魍臅r代，我連續(xù)三天在沙灘兩側(cè)的峭壁上垂釣，檢驗自己的運氣，但沒有上帝和天使的絲毫眷顧。</p><p class="ql-block">“我今天應(yīng)該準備多少零錢做小費？” 我夫人坐在床邊一邊整理我們的旅行文件，現(xiàn)金等零碎東西，一邊問我。</p><p class="ql-block">“你隨意吧?！?我有些不耐煩。這次古巴休假，小費成為一個讓我反感的事情。我們曾經(jīng)多次在加勒比海周邊國家旅行休假，理解并尊重這個地區(qū)的小費文化，從來沒有感覺為難或者別扭，但這次古巴之行卻在不知不覺中有著任何服務(wù)都要給小費的無形壓力。休假之前我有意識在網(wǎng)上查閱了在古巴支付小費的適當做法，但看到眾多網(wǎng)上文章普遍強調(diào)古巴人貧困，小費對他們有重要意義之類的內(nèi)容。來到這里，通過這里的一些服務(wù)手法，含蓄的暗示也感受到這里的服務(wù)人員對小費的期待。我對小費的理解有些與眾不同，小費不是貧困救濟，不是仁慈的施舍，小費是對優(yōu)質(zhì)服務(wù)的認可和感激，是一種平等的人情交往，我沒有任何義務(wù)為一個工作人員僅僅是完成了本質(zhì)工作而給額外的小費。在古巴的這個度假地，小費的性質(zhì)和意義似乎已經(jīng)扭曲，正常的工作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次次都要給錢的有償服務(wù)。</p><p class="ql-block">“Wi-Fi 又沒有了，和兒子還沒有聯(lián)系上?！?太太看著手機在那里嘀咕。雨過天晴，天色大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盡管晚點半個小時，返程飛機最終還是轟鳴著拔地而起，飛向北方。坐在舷窗旁我已經(jīng)換上長褲和毛衣，俯視窗外的星星燈火，古巴，奧爾金離我們越來越遠。經(jīng)歷了一周碧海藍天，棕櫚沙灘，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基因里就注定屬于那種離不開冰雪的人，四季變換，雨雪輪回才是屬于我的多彩世界，即使只是短短的幾天在南國的休假，我的夢里已經(jīng)飄起多倫多的雪花，還有家居鄰里圣誕彩燈的閃爍。歲月已近一年的尾聲，圣誕老人大概正在整理雪橇，收攏馴鹿。此刻我們向北飛，去迎接他，我們的孩子們在等待我們的回歸。</p><p class="ql-block">再見了，古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