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早晨,從這里開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張宗信</p> <p class="ql-block"> 仿佛睡了很久,又仿佛根本就沒睡著。這是劉小虎只身來西安打工的第一個晚上。他睡在西安南門外城墻根的一張休息椅上。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他硬氣的只從父親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元中拿了二百元,連同他兜里的那一百二十五元總共是325元。長途氣車車費(fèi)是62元。到了西安后,在玉祥門汽車站附近買了4個蒸饃花了兩塊錢,找活路時被黑中介騙去了一百元。俗話說錢壯慫人膽。劉小虎的身上就只有一百六十來塊錢了。他把一百元單另裝在一個地方。雞蛋不能擱在一個籠籠里,這句話他一直記著呢。在沒有找下活之前,他,劉小虎再不敢多花一分錢了。這天晚上劉小虎就只能睡在城墻根的休息椅上了。在他身旁不遠(yuǎn)處席地而臥的一個從甘肅來打零工的老漢。劉小龍睡的正香,"咣當(dāng)當(dāng)”一聲響把他吵醒了。原來是老漢沒注意碰翻了昨晚喝水的缸子。他呼地坐了起來,看了看電子表。三點(diǎn)一十了。</p> <p class="ql-block"> 昨晚上那人和他閑聊中得知他也是在西安街頭打零工的甘肅來的農(nóng)民工,70歲的一個老頭子。他有一個兒子,小時患小兒麻痹癥,走路得靠拐杖。他說,現(xiàn)在國家政策好,兒子有低保,逢鄉(xiāng)鎮(zhèn)有集的時日便去集上擺攤修鞋。多少還有些收入。他說他沒有低保。劉小虎問為什么兒子有,他沒有?老漢說因?yàn)閮鹤記]有兒子,而他有兒子。說到這老漢笑了。劉小虎也笑了?;椟S的路燈下,老漢坐在那里抽著紙卷的旱煙。煙火一明一滅,映照著他古銅色的臉。他說,他很知足,這么大的國家,這么多的貧困人口,現(xiàn)在都能吃飽,而且是白米細(xì)面,不容易。他說他是從低標(biāo)準(zhǔn),瓜菜代那會過來的,挨過餓,吃過糠咽過菜?,F(xiàn)在的日子是那時候做夢都夢不到的。冬季還給發(fā)棉衣棉褲。而且還有養(yǎng)老補(bǔ)助。說真的政府比大和媽都好里。</p> <p class="ql-block"> 他只所以打零工,就想多掙點(diǎn),那天沒他了,兒子能好過點(diǎn)??煞€(wěn)定一點(diǎn)的活路都不要他們這些超齡的。就只好去打零工。做天天活。有一天沒一天的干著。掙點(diǎn)生活費(fèi)把自己混住,盡量少跟娃娃添負(fù)擔(dān)。</p> <p class="ql-block"> 老漢拎起帆布包站了起來。說,趕緊走。劉小虎便跟著他急急地向南門外的勞務(wù)市場趕去。</p> <p class="ql-block"> 四點(diǎn)半左右他們到了勞務(wù)市場。劉小虎以為他們?nèi)サ脑纾Y(jié)果那里已經(jīng)集聚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但絕大多數(shù)是中老年人。而且四路八穴的不停還有人加入期中。老人告訴劉小虎趕緊趁吃飯的人還少吃飯。因?yàn)樵绯燥埑恚沓燥埾?。劉小虎問為什么?老人也不說話帶頭向一家燴麻食店走去。打飯的是個中年男人??磥硭麄兒苁?。彼此打了招呼。那人拿了只碗盛了稠稠的一碗飯。給小虎打時,就比一老人稀多了。老人看了看小虎的碗,便把自己的稠飯給了小虎。自己端了小虎的碗。賣飯的看了看老人說那是誰?老人笑瞇瞇的說“孫子。”賣飯的就又給老漢加了點(diǎn)飯。又往鍋里加了瓢水,攪了攪。。劉小虎明白了。打工的人多,活少。來來往往的打工人有舉牌子的木工,泥瓦工,涂料工,司機(jī)還有干雜活的做保姆的婦女。</p> <p class="ql-block"> 只要來一個招人的雇主,原本分散站著的人群就像被磁石吸住,瞬間圍攏過去。方才還在啃干饃的漢子把饃塞進(jìn)兜里,攥著磨出毛邊的工具包往前擠;蹲在墻根抽煙的大嬸也掐了煙,拍了拍褲腿上的土,眼神緊緊盯著雇主手里的牌子。</p> <p class="ql-block"> 劉小虎被人群推著往前挪,聽見雇主扯著嗓子喊:“招兩個搬貨的,要能扛百斤的,日結(jié)一百八!”話音剛落,好幾只手就舉了起來:“我來!我年輕!”“我干過裝卸,有力氣!”雇主掃了一圈,目光跳過了身旁的老人——老人的背有點(diǎn)駝,袖口磨破了,露出半截皺巴巴的胳膊,剛想往前湊半步,就被個壯實(shí)的小伙子擠到了邊兒上。</p> <p class="ql-block"> “叔,您這歲數(shù),扛不動的。”雇主擺了擺手,視線落在劉小虎身上,“你行不?看著還結(jié)實(shí)?!眲⑿』傄c(diǎn)頭,老人卻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聲說:“問清是不是現(xiàn)結(jié),別干了活拿不到錢?!?lt;/p> <p class="ql-block"> 劉小虎把話問了,雇主拍著胸脯保證“干完就給”,他剛要應(yīng)下,又聽見人群里有人喊:“一百七!我一百七就干!”雇主眼睛一亮,立馬轉(zhuǎn)向那人:“行,就你了!”哪人得意的掃了一眼劉小虎,拉了拉他旁邊的一個人。走了。劉小虎伸在半空的手僵住了,看著雇主帶著那人走了,周圍的人又散了開去,有人罵罵咧咧,有人嘆著氣蹲回原地。</p> <p class="ql-block"> “別灰心?!崩先诉f過來半塊早上沒吃完的饃,“這時候的活都搶,等會兒太陽再高點(diǎn),會有拆舊房子的活,那活累點(diǎn),但不挑歲數(shù)?!眲⑿』⒔舆^饃,咬了一口,干得噎人,想起早上那碗稠飯——老人把稠的讓給了他,自己喝了稀的,現(xiàn)在又幫他留意著別踩坑。</p> <p class="ql-block"> 天慢慢亮透了,勞務(wù)市場里的人越來越多,又有幾個雇主來,要么招技術(shù)工(木工、涂料工要帶證的),要么只招三十歲以下的。老人問了幾個拆舊的活,雇主都嫌他年紀(jì)大,說“萬一摔了賠不起”。</p> <p class="ql-block"> 快到晌午的時候,終于有個賣廢品的大爺來招幫手,要把堆在小巷子盡頭的廢紙箱捆好拉回來,給一百五?!拔胰?!”老人先應(yīng)了,又指了指劉小虎,“這娃跟我一起,我倆能捆得快些,您給兩百二行不?”賣廢品的大爺算了算,說兩個人二百二?老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行”。</p> <p class="ql-block"> 劉小虎跟著兩位老人往前走,路上老人從兜里摸出個布包,打開是兩顆硬糖,塞給劉小虎一顆:“早上沒吃飽,先墊墊。干的時候慢些,紙箱上有釘子,別刮著手?!标柟馔高^光禿禿的樹枝灑下來,落在老人花白的頭發(fā)上,劉小虎嚼著糖,甜意慢慢漫開,心里卻有點(diǎn)酸——這顆糖,老人大概是揣了好幾天,自己舍不得吃。</p> <p class="ql-block"> 走在塵土飛揚(yáng)的路上,劉小虎看著老人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明白早上那碗稠飯、那句提醒,還有現(xiàn)在搶著先應(yīng)下活,都是老人在幫他——幫他這個剛到西安、還摸不清勞務(wù)市場規(guī)矩的同鄉(xiāng),也是教他如何活下去的叢林法則。也是幫自己這個“超齡”的人,多掙一口飯錢,少給娃娃添點(diǎn)負(fù)擔(dān)。兩個老人前面并排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時有朗朗的笑聲傳到小虎的耳鼓里來。</p> <p class="ql-block"> 作者簡介:張宗信,陜西長武縣相公鎮(zhèn)人。農(nóng)民。做過一十四年民辦教師,2024年8月出版長篇小說《風(fēng)雨六十年散記》。</p> <p class="ql-block">《千溪鳴韻》是謳歌時代風(fēng)采展示自我才藝的精神寄托樂園,歡迎社會各界文友關(guān)注和加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