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云臺對弈 山水喃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廖國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車行大黑山麓，便覺著是向云里走去。山并不陡，只是那緩坡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慢慢的，把人引向一片迷蒙的、青灰色的霧氣里。</p><p class="ql-block"> 眼底下，那片來時的平原，連同上面的橡膠林盤，孔明帽似的傣樓房舍，都漸漸沉了下去，遠了，淡了，只剩下一個遼闊的、起伏著的背景。然而更近的眼前，卻是另一片天地：山下的山丘，像一群墨綠色的巨獸，馴服地、慵懶地臥著，脊背柔緩地一起一伏；青茸茸的植被是它們的皮毛，在薄陽下閃著幽微的光；“悅景莊”售樓部的標志性建筑，屹立丘嶺上猶如巨獸之首，那些溝壑，便是巨獸身上深深淺淺的褶皺了，旋繞著，盤曲著，將一片完整的綠意切割成無數(shù)碎而和諧的片段。風過時，聽不見松濤，也聽不見鳥鳴，只有一種廣大無邊的“靜”，從那起伏的綠意里漫上來，將人輕輕地、密密地裹住。這靜，不是死的，是活的，在胸腔里悠悠地蕩著，教人恍然覺得，自己這一步，不是登山，倒像是從塵世的喧囂里，一腳踏進了一幅古老的、元氣淋漓的青綠山水長卷。</p><p class="ql-block"> “云上喃歌”的所在處，人聲與飯菜的香氣飄過來了。那是巴蜀共有的“川音”，是成都的綿軟與重慶的火辣摻和在一起，像花椒與豆瓣在熱油里爆出的那一股子復合的、熨帖的韻味。休哥的招呼，麻哥的吆喝，美女王碧玲手藝高超，做成的堿水“涼面”根根分明，麻嫂她們熬得開了花的綠豆稀飯，足足有三大鍋……這一切聲響與氣味，經(jīng)山間的風一調(diào)和，便成了人間最溫暖的背景音樂。呆在云臺上，斟滿那瓶從蓉渝路口帶來的、泡得殷紅的枸杞酒，夾起一片油亮的鹵耳，所有的言語便都化在了杯盞的叮當聲里。鄉(xiāng)音是無需翻譯的詩，酒是液體的火，將難得相會都融化了。你一句，我一言，說的都是些舊事與家常，可在這云氣氤氳的山巔上聽來，竟都有了形而上的、關乎“根”與“源”的意味。我們這群人，從那個叫“大四川”的“家”分蘗而出，此刻又聚攏在這山巔上，仿佛一個民族在漫長遷徙后一次微型的、溫情的回眸。</p><p class="ql-block"> 酒至微醺，倚著欄桿，目光無意識地追隨著山下丘陵那無盡的、催眠般的起伏。不知怎的，便想起大黑山“金鹿引路”的歷史故事。一個為生存所迫的民族，追隨著神靈化身的金鹿，從這大山的皺褶深處艱難地走出，走向沃野，走向江河，走向開闊的人間。那是一條“向外”的路，一條與天爭、與地爭的生存之路。今日，我們這群從那些沃野與江河中走來的人，卻像一群倦飛的候鳥，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沿著那傳說里“走出”的路徑，一步一步地“走回”山深處。我們渴求的不再是耕耘與征服，而是眼前這一份“清貧的靜謐”。我們厭棄了塵世那精密運轉(zhuǎn)的、令人目眩的“大棋局”，卻轉(zhuǎn)身在這自然的山水間，下起了另一盤閑散的、以清風明月為子的棋。這真是一種奇妙的對弈，與祖先的足跡對弈，與人類本能的方向?qū)?，也與那個在紅塵中汲汲營營的自己對弈。</p><p class="ql-block"> 云氣漸漸濃了，而我們這場小小的二十人歡聚，連同那鹵菜的咸香、枸杞酒的甘冽、綠豆粥的清爽，都將拂入這無邊的蒼茫，成為這山嵐記憶里一絲極淡的、帶著人間溫度的水汽。下山再出山，想必又是一場從仙境重返人間的輕微失重。我知道，山下燈火依舊紛繁，而我們心中，卻已悄悄藏下了一角山水，一方云臺。人生如寄，能在此寄旅的途中，偷得半日閑，與山水對坐，與鄉(xiāng)音對飲，與自己下一盤不求勝負的棋，大約，也算是一種僥幸的、詩意的“贏家”罷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稿：廖國山</p><p class="ql-block">攝影：建修 國山</p><p class="ql-block">美篇：山水間作坊</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