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冬天來臨的英格蘭好像進入了熱帶雨林，雨就成了這個島國的主旋律。陰冷和潮濕給人們生活帶來的不便，使得屈指可數(shù)的陽光和藍天成為稀缺而又珍貴的禮物。綿綿冬雨沒有預告，沒有停歇，像一匹被歲月磨舊的灰藍色綢緞，肆無忌憚地裹住目光可及的公園、森林、馬路和街區(qū)。環(huán)顧天地邊界模糊，河流山川一片混沌，隔壁大教堂直指蒼穹的白色十字架也隱藏在陰云之中，“上帝”的目光似乎也被遮擋起來。</p><p class="ql-block">清晨推開后院陽光房的玻璃門，撞進鼻腔的是潮濕的寒氣，夾雜著雨中寒風飄來的隱約草木清香。雨絲細得近乎透明，甚至沒有形成雨點，隨著微風的搖曳編織成一張無邊無際，又無形無影的網(wǎng)，將高街的紅磚墻、公寓樓前的石板路、公園的綠草坪都籠罩在朦朧雨境之中。車輪碾碎發(fā)黑的落葉碎片被雨水牢牢地固定在人行道上，一腳踩上去就會發(fā)出“咕嘰咕嘰”的聲音，粘附在鞋底上的枯葉微粒還會隨著你的腳步帶回家中，污染換鞋的玄關，整潔明亮的客廳常有黑色的枯葉碎片侵入。</p> <p class="ql-block">綿綿冬雨也會稍微的停歇，厚厚的陰云退到天邊，魚鱗般的白云間隙透出湛藍的天空，太陽若隱若現(xiàn)地噴射出刺眼光芒。忍不住要出門享受短暫陽光的我，并沒有得到多少愉快的時光，一沒留意烏云不動聲色地竄上天空，輕飄飄地灑下雨點，把我這個異國來客的愉快心情變成一腔惱怒。英國人倒是習慣這陰雨無度的氣候，不管不顧地冒雨前行，有的人甚至不顧寒冷依舊短褲短衣運動在雨淋之中。</p><p class="ql-block">擁擠在教會學校門前的家長們撐著各色雨傘，像移動的花盞在雨霧中浮沉。雨水順著傘沿墜成串落在黑色的瀝青路上濺起細碎的水花，而后匯集成蜿蜒的溪流沿著人行道邊緩緩流淌。上學的孩子們并不在意雨水的襲擾，照樣把一顆淡黃色的網(wǎng)球當作小小足球，趁著學校大鐵門尚未打開之際，你來我往地“搶斷”、“過人”、“射門”。</p><p class="ql-block">孤單地站立在高街兩邊的梧桐樹，寬大的樹葉褪去翠綠，只剩下深褐色的殘葉掛在枝椏，雨水打在葉面上發(fā)出的輕微動靜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聲絮語。偶爾有幾片葉子經(jīng)不起雨水的浸潤，打著旋兒飄落在積水中，隨波逐流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小船。</p><p class="ql-block">準時開門的咖啡館的玻璃窗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將窗外的雨景暈染成一幅模糊的水墨畫。室內(nèi)暖黃的燈光溶解了冬日的寒意，空氣中彌漫著研磨咖啡的醇厚香氣。靠窗的座位上，有人捧著溫熱的咖啡靜靜凝視著窗外的雨絲，眼神悠遠而平靜；有人低頭翻閱著手中的書籍，偶爾抬頭抿一口咖啡嘴角揚起淺淺的陶醉和愜意；也有人冷落了杯中的飲品專注于鍵盤，飛快地跳動十指敲擊著思索中的愿景和藍圖。雨點擊打著玻璃窗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與室內(nèi)的低語、杯碟的碰撞、鍵盤的敲擊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曲溫馨而舒緩的英倫特有的冬日樂章。 </p><p class="ql-block">超市門前常見的流浪漢連同他的鋪蓋一起消失了，遺落的飲水瓶和幾片包裝紙躲在屋檐下，疑似代表使用過它們的主人期待著進出超市人們的眷顧。走進超市的顧客把甩掉水珠的雨傘放進購物車，在一排排貨架旁認真挑選自己需要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擺貨的服務員會遠遠地就把裝滿貨品的小推車閃開，把購物通道讓給顧客，并輕聲附上一句“Thank you”。</p><p class="ql-block">高街上匆匆駛過的汽車濺起片片水花濺上人行道，給同樣匆匆而過的路人帶來不悅。也有的司機會減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避開路面上的水洼，為路人提供方面和安全。</p> <p class="ql-block">高街盡頭不遠處的高爾夫球場里的冬雨更顯靜謐，大片草坪被雨水浸潤得格外青翠。球道、果嶺、沙坑和小水塘靜靜地躺在雨霧中，任細雨滋潤，水流漫漫，似乎在耐心等待雨過天晴球客們的大駕光臨，再讓偌大的球場重新煥發(fā)勃勃生機。</p><p class="ql-block">球場的近鄰是一大片空曠的牧場，牛羊披著厚厚的毛氈漫步在雨中的草地上，悠閑地啃著似有似無的鮮嫩青草，偶爾抬頭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而后又低下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牧場主的房頂上升起裊裊炊煙，飄出團團霧氣，在雨霧中漸漸消散，不愿打破這片刻的寧靜。走在牧場中間的小道閉上雙眼，能清晰地聽到雨水落在草地、樹葉、屋頂上的各種聲響，感受到空氣里沁人心脾的清涼，所有的喧囂都被雨水沖刷殆盡，只剩下內(nèi)心的平和與安寧。</p><p class="ql-block">英倫的綿綿冬雨，沒有暴雨的狂躁，也沒有夏雨的熱烈，它總是那樣溫和而持久，帶著一種優(yōu)雅與從容。它滋養(yǎng)著這片土地，讓草木在寒冬中依然保持生機，也滋養(yǎng)著人們的心境，讓奔波的腳步慢下來，讓浮躁的心靈靜下來。在這樣的綿綿冬雨中不必急于前行，只需靜下心來感受雨絲的溫柔，聆聽雨水的私語，便能在這陰雨連綿的冬日里，尋得一份獨有的愜意與美好。</p><p class="ql-block">英倫的綿綿冬雨，編織著英國人冬天的夢。一盞紅茶，一杯咖啡，低頻緩動的慢生活；軒窗落葉，青綠草坪，任人涂鴉的夢幻色；溪流涓涓，林鳥低語，日落帝國的片尾曲；車流不息，行人匆匆，現(xiàn)實生活的節(jié)律圖。白人紳士風度漸趨褪色，黑人兄弟樂享閑散歲月，少數(shù)族裔的亞洲人，在綿綿冬雨中奔波忙碌，在繁忙街區(qū)里尋找生活。</p> <p class="ql-block">英倫的綿綿冬雨，也編織著我一個中國人，在英國小住期間的溫馨時光。頑童繞膝，喋喋不休，中英文切換流暢；精心購物，悉心烹飪，一家人其樂融融；雨中跑步，暖室讀書，養(yǎng)天年心安處處；大幕小屏，漫游網(wǎng)絡，關注新聞更思念小別家國。</p><p class="ql-block">英倫的綿綿冬雨在歲月里靜靜流淌，送走了小住異國的匆匆時光，迎來了即將落地的歸國航班。我要走了，讓英倫的綿綿冬雨沉淀成心底甜蜜而柔軟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網(wǎng)絡圖片 謝原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