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第三章 水鄉(xiāng)的苦難歲月</p><p class="ql-block"> 王盼滿月后，李秀蓮再也等不及了。她揣著母親偷偷塞給她的五十塊錢，抱著襁褓中的女兒，踏上了前往江蘇連云港的火車。火車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從白雪皚皚變成綠意盎然，可李秀蓮的心，卻越來越沉——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顛簸，火車終于抵達連云港，又轉(zhuǎn)了幾趟短途汽車，才到了王建國的老家——灌云縣一個偏遠的小村莊。下了車，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破舊的土坯房，泥濘的小路，光禿禿的農(nóng)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與大連的整潔明亮截然不同。</p><p class="ql-block"> 王建國早已在村口等著，他的病好了不少，臉色紅潤了些，看到李秀蓮抱著孩子，快步迎上來，接過女兒，小心翼翼地抱著，俊朗的臉上滿是激動和愧疚：“秀蓮，辛苦你了?！?lt;/p><p class="ql-block"> 李秀蓮看著眼前的土坯房，心里涼了半截，可看著丈夫眼里的笑意，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走進屋里，更是讓她心頭一緊：墻壁是泥土糊的，坑坑洼洼，屋頂蓋著茅草，角落里堆著雜物，一張破舊的木床，一張缺了腿的桌子，就是家里全部的家當(dāng)。王建國的父母年邁體弱，常年患病，家里的重?fù)?dān)都壓在哥嫂身上，日子本就拮據(jù)，如今多了她們母女，更是雪上加霜。</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日子，遠比李秀蓮想象的更艱難。王建國的病還沒完全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幫著家里做點輕活；公婆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哥嫂對她們母女本就心存芥蒂，如今日子更緊，冷言冷語成了家常便飯?！俺蚤e飯的”“不下蛋的雞”，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李秀蓮的心上，可她忍著，從不爭辯——她知道，爭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有靠自己，才能撐起這個家。</p><p class="ql-block"> 更讓她難熬的，是接連不斷的生育和重男輕女的壓力。在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生兒子”是頭等大事，可李秀蓮的肚子卻格外“不爭氣”，頭四個孩子，全是女兒。大女兒王盼，二女兒王娟，三女兒王敏，四女兒王慧，一個個粉雕玉琢，長得像小天使，可在公婆和哥嫂眼里，卻成了“累贅”。</p><p class="ql-block"> 每次生下女兒，公婆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嫂子更是明里暗里地刁難：“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好意思吃家里的飯？”王建國看著妻子受委屈，心里難受，卻只能勸她：“秀蓮，忍忍，等咱們攢夠了錢，就搬出去住?！?lt;/p><p class="ql-block"> 李秀蓮點點頭，把所有的委屈都咽進肚子里，化作了賺錢的動力。為了活下去，為了讓孩子們吃上飽飯，她什么苦都肯吃。夏天，日頭毒辣得能曬掉一層皮，她推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去幾里外的瓜田批西瓜，再馱著幾十斤重的西瓜，走街串巷叫賣，汗水浸透了衣衫，曬得皮膚黝黑，喉嚨喊得嘶啞，一天下來，也賺不了幾個錢，卻能給孩子們買塊糖吃。</p><p class="ql-block"> 冬天，天寒地凍，北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就背著竹筐，走在田埂上、路邊，撿破爛、拾廢紙、收廢鐵，手指凍得通紅開裂，滲出血絲，她就搓搓手，哈口氣，繼續(xù)往前走。后來，她聽說鹽場的鹽便宜，賣到城里能賺差價，便動了心思。每天天不亮，她就推著自行車，去十幾里外的鹽場，裝上一百多斤的鹽，綁在自行車兩側(cè)，一步一步往城里推。</p><p class="ql-block"> 鹽場的路坑坑洼洼，自行車沉重得幾乎推不動，她弓著腰，使出全身的力氣，每走一步，膝蓋都在打顫，汗水順著脊梁骨往下流，浸濕了里衣，冷風(fēng)一吹，凍得渾身發(fā)抖。一百多斤的鹽，推到城里，要走大半天，一斤鹽只能賺一毛錢甚至幾分錢，可她樂此不疲——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吃飯的樣子，看著她們臉上的笑容，再苦再累，都值得。</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撿破爛、賣西瓜、賣鹽，李秀蓮憑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硬生生撐起了這個家。可即便如此，日子依舊過得捉襟見肘，四個女兒漸漸長大，要吃飯、要穿衣、要上學(xué)，家里的開銷越來越大，王建國的身體時好時壞，根本幫不上太多忙?？粗⒆觽凁I得發(fā)黃的小臉，看著她們穿著打補丁的衣服，李秀蓮夜里常常失眠，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孩子們這輩子都要困在這個窮村子里，重復(fù)祖輩的命運。</p><p class="ql-block"> “咱們走，去阿拉善吧?！币惶煲估铮钚闵?fù)巴獾脑鹿?，對身邊的王建國說，“老鄉(xiāng)來信說，那邊磚廠缺人，雖然苦點，但工資高，能賺錢，總比在這里熬著強?！?lt;/p><p class="ql-block"> 王建國看著妻子眼里的堅定，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們，點了點頭——他知道，妻子做的決定，從來都是為了這個家。哪怕前路未知，哪怕千里迢迢，只要跟著她，就有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