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愚公</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48082</p> <p class="ql-block"> 清晨，我們驅(qū)車出城，沿著蜿蜒的山路向東南而行。窗外的景致從城市的樓宇漸次變?yōu)樘镆?，又從田野沒入層疊的青山。當(dāng)那座形如農(nóng)家麥垛的孤峰在翠綠的山巒間顯現(xiàn)時，此行的目的地麥積山到了！</p> <p class="ql-block"> 遠(yuǎn)望麥積山，它不像一座山，更像一件巨大的、被時光打磨得圓潤的雕塑。赭紅色的巖壁上，密如蜂巢的石窟層層疊疊，凌空的棧道如細(xì)帶纏繞其間。停好車，走過一段林蔭道，山門在前，期待在心。</p> <p class="ql-block"> 踏上棧道，山風(fēng)立刻從鏤空的廊下涌上來，帶著草木與陳年木頭的氣息。每一步都仿佛在走向歷史的縱深。在一個中等大小的洞窟前，我停住了。那是一組佛像，中間的佛陀微微俯首，眼光下垂，正與我的目光相遇。那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的目光，而是一種極深的悲憫與理解。他嘴角那一抹似有還無的微笑，不是程式化的，而是歷經(jīng)千般風(fēng)雨、看透萬種悲歡后，凝結(jié)出的澄澈與安寧。他身旁的兩位肋侍菩薩，衣袂如濕衣貼體，又似流水般垂下。她們的身姿微微內(nèi)傾，仿佛正專注地聆聽世人的祈愿，那份溫柔，幾乎要穿透冰冷的巖石。</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到西崖，在一處略顯幽暗的洞窟里，我邂逅了另一組令人動容的造像。那是一對協(xié)侍菩薩與弟子的組合。年長的弟子面容清癯，眉頭微蹙，眼神中透著苦苦求索的執(zhí)著；而那尊菩薩，面容飽滿如滿月，眉眼彎彎，笑意從嘴角流淌至整個面龐。這一憂一喜，一執(zhí)著一超然，仿佛訴說著修行路上的不同境界，讓人駐足良久，品味不盡。</p> <p class="ql-block"> 繼續(xù)向上，棧道愈發(fā)陡峭。在一個更為古老的洞窟里，我見到了另一番氣象。那里的塑像明顯帶著異域的風(fēng)采，佛像高鼻深目，肩膀?qū)掗?，身上的袈裟以陰刻的線條表現(xiàn)出厚重的衣紋，充滿了力量感。其微笑神秘而超然，帶著從絲綢之路另一端遠(yuǎn)道而來的、未被完全中原化的古樸與健碩。歲月的剝蝕在這里尤為明顯，泥塑的表面布滿細(xì)密的裂紋，色彩也已斑駁，但這反而賦予它們一種莊嚴(yán)的“老”味，像一位沉默不言的智慧長者。</p> <p class="ql-block"> 然而，最觸動我的，并非那些主尊大像，而是一個小龕里，某位無名匠人留下的一鋪“凈土變”。盡管壁畫已漫漶不清，色彩黯淡，但飛天的輪廓依稀可辨。她們已褪去了絢麗的衣裙，只剩下土白的底色與赭紅的線條，在斑駁的壁面上飛舞，如同歷史的魂靈。她們的身姿依舊輕盈，那份穿越千年的動感與歡樂，竟比許多完整的杰作更令人心顫。在這一刻，我忽然感到，那些無名的藝術(shù)家或許并未走遠(yuǎn)，他們的呼吸就凝在這山風(fēng)里，他們的心跳就藏在這斑駁的色彩之后。</p> <p class="ql-block"> 從棧道下來，我們信步走向后山。這里游人稀少，古木參天，別有一番幽靜。一條小溪從林間穿過，水聲潺潺，與山前的莊嚴(yán)佛國形成奇妙的對比。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回望那片布滿石窟的絕壁，忽然覺得，這一千多年的佛國世界，不僅需要仰望，也需要這樣平和的遠(yuǎn)觀。</p> <p class="ql-block"> 登上東崖最高處，憑欄遠(yuǎn)眺，群山如海，林濤陣陣?；赝砗蟮娜f千法相，他們依舊在各自的時空里靜默著，微笑著。下山時，夕陽正將金色的光鍍在麥積山上。這座巨大的“麥垛”，它所儲存的并非糧食，而是比糧食更為不朽的精神食糧——那是一代代人對美與信仰最虔誠的供奉，是石頭里開出的永恒之花。</p> <p class="ql-block"> 啟動車子，踏上歸途。后視鏡里的麥積山漸漸隱入暮色，但那些慈悲的微笑、那些飛舞的衣帶、那些穿越千年的凝視，已隨我一同上路，在記憶里鑄成另一座不毀的石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