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裾落盡，風骨猶存嫣爾 <p class="ql-block">曉晴是我同事春姐的女兒，八零后女孩。我們二家住得近，她叫我阿姨。</p><p class="ql-block">從小，她就喜愛打扮，記得五歲那年，她爸從杭州給她買來一條漂亮的背帶裙子，她睡覺時都不肯脫，睡著后，春姐偷偷脫的。少年時，她已長得亭亭玉立，加上五官俊秀，常有男生給她塞紙條。春姐是會計，也許是職業(yè)關(guān)系，嚴謹古板，我偶爾也能聽到春姐在電話里教育女兒的話：“讀書期間，女孩別穿得太亮眼，多把心思放學習上！”</p><p class="ql-block">“媽！我不就是想買一條裙子穿嘛！”</p><p class="ql-block">曉晴嬌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那時春姐對女兒要求嚴，曉睛愛美的天性被嚴重壓抑。</p> <p class="ql-block">記憶中，曉睛一直喜歡穿裙子，她大學畢業(yè)那年來我們單位，穿一套紫色的套裝裙，一頭長發(fā)襯著雪白的皮膚，眼若春水，唇紅齒白，仿佛從畫中走出來般清麗脫俗，惹得我們辦公室的男女全出動，偷偷去春姐辦公室門外欣賞，我一個女人眼睛都看直了，更甭說男人。</p><p class="ql-block">后來，她考到機關(guān)當公務員，生子結(jié)婚，丈夫是公安局中層領(lǐng)導。</p><p class="ql-block">生完孩子后的曉睛，多了幾分嫵媚，身材是一如既往的好，1.65米身高，體重52公斤，一切都恰到好處，長裙能穿出搖曳的風情，包臀裙能穿出曲線玲瓏的美，短裙能穿出俊悄的韻味。</p><p class="ql-block">那時，她差不多每星期都要跑一趟服裝店，服裝店的那些老板娘看到她，無一例外都要把她身材好、有氣質(zhì)恭維一番，然后拿出一大堆衣服叫她挑，她這人天生面子薄，還心善，見老板娘一套一套地幫她試穿，不買一套去，覺得愧對人家的熱情和付出。因此，鮮有空手回的時候。衣服在柜子里越堆越多，那些礙于面子買來的衣服，常常穿一次就被束之高閣。</p> <p class="ql-block">做定制服裝的阿鳳是她閨蜜，每當有新的款式流行，她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曉晴。阿風的店面不大，開在自家車庫，堆滿了五顏六色各種材質(zhì)的布料，做好的服裝掛滿墻壁，很吸人眼球。阿鳳知道她不挑剔，常讓樣品衣叫她買走，曉晴二話不說就拿走。記得有一件軍綠色的大衣，顏色有點瑕疵，腋下一塊顏色稍淺，但曉晴覺得穿著并不影響美觀，也買了。雖說是閨蜜，但她從不貪小便宜，不比別人少付半分錢。阿鳳知道她性格，也不強求。她知道阿鳳生活并不寬裕，丈夫常年有病，就靠她一個人支撐著家，也當照顧她生意了。</p><p class="ql-block">三十多歲的年紀，應該是女人最有風韻的時光，將老未老，成熟有魅力。每次穿上新衣服，化一個淡淡的妝，她去街上溜達，總能享受別人投來欣賞和艷羨的目光。丈夫常說她臭美，她立馬回懟：</p><p class="ql-block">“心情好才能身體好，把自己收拾得清爽漂亮，就是養(yǎng)生，與你常買健身器材同理呢。”</p><p class="ql-block">單位里的同事或周圍的人常問她，裙子哪里買的？真好看?。〕怂龑徝姥酃獠诲e，其實最大的因素還是她管理身材有方。瑜伽，舞蹈，健身，從不間斷。</p><p class="ql-block">她的小姐妹總是羨慕地說：“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這樣的話她耳朵都聽起了繭。但她很享受這樣的話，女人愛美是天性，且她不否認自己小小的虛榮性。</p> <p class="ql-block">她還非常喜歡高跟鞋，高跟鞋配上裙子，更顯身材挺拔修長，走起路來風姿綽約。她的鞋柜里，擺滿了，高幫，低幫，各種式樣的高跟鞋，由于長年穿著高跟鞋，偶爾出去旅游或去附近玩，穿個平跟鞋很不習慣。后來，出去旅游也干脆穿帶跟的，只是那跟粗一點。主要是考慮拍照美觀。她總跟我說：“阿姨，我就喜歡打扮！”我是一百個贊同，咱倆“臭味相投”，對美的認知高度默契。我也在她閨密阿鳳那里定制服裝，與她在同一家美容院做面部保養(yǎng)。</p><p class="ql-block">春姐看她買衣服的頻率那么高，常皺眉：“女人要懂持家，衣服穿整潔干凈就好，花枝招展給誰看呢。”</p><p class="ql-block">我?guī)颓唬骸澳氵@輩子是白活了，一輩子只穿、灰、藍、黑、青幾種顏色，從沒把自己的美挖掘出來。想當初，姐夫是重點中學教育骨干，學校里靚女不少，他不就看中你長得比那些人更中看？可你好像從不知道自己的美，不擅打扮還不懂風情，白白浪費了自己的美?！?lt;/p> <p class="ql-block">也許，老天也嫉妒曉晴的美，五年前年，她剛好四十歲，出了一場車禍，左腿粉碎性骨折，傷好后，左腿走路還有點跛，再也不能穿高跟鞋與裙子了，眉中心還留下了一道疤痕。</p><p class="ql-block">春姐憂心忡忡，說女兒一下之憔悴了，常常整夜睡不著覺，人也有些呆滯。這樣的狀態(tài)自然是無法工作，只能病休在家。</p><p class="ql-block">這么愛美的一個女子，像一朵開得正盛的花，突然遭遇了一場無情的風雨。我暗自為她擔心，她能過得了這個坎？</p><p class="ql-block">我探望她時，她撲進我懷里，哭聲撕心裂肺，將連日來的痛苦與絕望傾瀉而出。昔日那顧盼生輝的模樣，此刻竟像件精美的瓷器，被生生摔出了觸目驚心的裂縫。我輕輕撫過她眉間的疤痕，輕輕講起了盛唐梅妃的舊事：昔年江采萍為花枝所傷，眉間留痕，卻以胭脂繪梅，成了流傳千古的“梅花妝”，反倒更添幾分脫俗風情。</p><p class="ql-block">曉晴聽后試去眼淚：“阿姨，我知道你想讓我開心，謝謝你，我會好起來的！”</p><p class="ql-block">這里得感謝她的丈夫，她出車禍后，她丈夫除了工作時間，把所有的應酬都推了，陪在她身邊，悉心照顧，背她上車，陪她康復訓練，傍晚，小區(qū)里常有丈夫陪她走路的身影，沒有半點嫌棄和不耐煩。愛在時間的考驗中升華，也是支撐她走出陰霾的底氣。</p> <p class="ql-block">一年后，曉晴把滿柜的裙子，捐的捐，送的送的，有幾條裙子留有美好的回憶，舍不得送，被掛在一個不常用的衣柜里，她要跟過去告別，開始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二年后的一天，我去商場購物，遠遠看見一女子走來，身著一套白色的運動套裝，腳上一雙藍白相間的高幫運動鞋，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顯得那樣奪目，走近一看，竟是曉晴。她面色紅潤，腿也恢復了正常。她受傷后，基本不去阿鳳那里定做服裝，也很少去美容院，我們很少碰面，只在微信朋友圈上看到她在考心理咨詢師和家庭婚姻咨詢師，她現(xiàn)在民政局做婚姻輔導老師，她的課非常受人歡迎。</p><p class="ql-block">她穿過歲月的溝壑，穿過流年的風雨，堅強地站在我面前。她笑靨如花，眉眼間的疤痕也淡了許多，雖然她沒有了穿裙子時那種勾人心魂、充滿女人味的美，卻有了另一種經(jīng)歲月深淀后淡定從容的美，這種美由內(nèi)而外，不會因時光流逝而褪色。</p><p class="ql-block">她是別人眼里的一道風景，被很多人留意過，卻在我回望的瞬間，悄悄地看濕了眼睛。</p> <p class="ql-block">原諒我把曉晴的故事潦草寫，我只愿用最樸實的文字，給她的人生披上一件溫暖的外衣。不刻意渲染傷痛，也不強求圓滿，只把那份藏在歲月里的牽掛與欣賞，慢慢鋪陳開來。</p><p class="ql-block">真心愿她，在每一個寒冷的日子里有暖衣裹身，有熱茶暖心，往后歲歲年年都沐三春暖，日子過得平淡安穩(wěn)，眉眼間清亮永存。</p><p class="ql-block">愿我的祝福能溫暖這位善良、愛美、堅韌，對生活充滿熱忱的美麗女子。</p><p class="ql-block">真正的美從不負時光，它既能在順境中綻放明艷，亦能在逆境中沉淀溫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