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風(fēng)過黛瓦，落滿銀杏的，是半闕紅樓舊夢。</p> <p class="ql-block"> 走在上海大觀園的秋末，風(fēng)里已經(jīng)裹了點初冬的涼，卻恰好襯得這園子的黛瓦粉墻更像從《紅樓夢》里裁下來的片段。</p> <p class="ql-block"> 進門先撞見“太虛幻境”的牌坊，朱紅立柱頂著飛翹的檐角，像書里那道半真半幻的門——當年警幻仙姑領(lǐng)寶玉游的幻境，如今被銀杏的碎金葉子落了滿肩，連石磚縫里都浸著三分“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恍惚。</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過影壁是“怡紅院”，白墻漏窗里探著幾枝禿柳，想起寶玉在這里摔過玉、寫過“絳蕓軒”的匾，此刻檐下紅燈籠映著階前枯草，倒比書里的熱鬧多了層清寂的溫柔。</p> <p class="ql-block"> 水榭連廊是江南園子的魂，踩著石徑往藕香榭去，水面浮著殘荷，岸邊楓香樹把葉子燒得半紅，恰如黛玉葬花時那“花謝花飛飛滿天”的底色。透過雕花窗欞望出去，湖心亭的黑瓦翹角浸在天光里，像寶釵撲蝶時掠過的那片云——原來不管是瀟湘館的竹影，還是蘅蕪苑的香草，落到這園子里，都成了“寒塘渡鶴影”的淡墨筆觸。</p> <p class="ql-block"> 那道漢白玉牌坊，“省親別墅”四個鎏金大字壓著繁復(fù)的雕紋，皇家氣裹著江南秀，像元妃歸省時的儀仗，隆重里藏著“骨肉分離”的輕嘆。此刻夕陽斜過來，把飛檐的影子拓在水面，連風(fēng)過柳梢的聲響，都像書里丫頭們隔著花墻的笑語，明明滅滅，抓不住，卻暖得很。</p> <p class="ql-block"> 秋末的大觀園，是把《紅樓夢》的熱鬧煮淡了，只留一園的秋風(fēng)秋葉裹在楓葉里。走累了坐在池邊石凳上，看殘葉打著旋兒落水，忽然懂了紅樓夢中的虛幻：這園子的亭臺樓閣是假的，可風(fēng)是真的，落葉是真的，心里那點悵然，似乎也是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