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島記憶（5）</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1年冬，我在杭州偶遇青島老友。他邀我赴青游玩，我連忙擺手：“去過十來次了，主要景致都逛遍啦。”他笑著反問：“那你知道青島的老景嗎？”我答：“不就是十景嗎？里頭可沒有嶗山和太清宮?！薄扒鄭u其實有二十四景，你聽過嗎？”我頓時來了興致，連忙說愿聞其詳。他告訴我，這二十四景是日寇占領(lǐng)青島第二年評選的，如今大部分還在。我請他細說詳情，聽罷才發(fā)現(xiàn)，其中依舊沒有嶗山和太清宮，但“魚山梵唄”與“雙峰插云”兩個名字，卻讓我格外留意，特意追問了幾句，牢牢記在了心里。</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曹 植 像</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魚山梵唄”里的“梵唄”，指的是佛教音樂，最早由曹植在山東東阿魚山創(chuàng)作，是中國第一支佛教音樂。那么，青島的“魚山梵唄”是咋回事呢？據(jù)老友說，1934年，青島魚山建起湛山精舍，這里成為青島佛教文化與佛教音樂的重要傳播地，因此借用“梵唄”的文化內(nèi)涵，于1939年以“魚山梵唄”入選青島二十四景。</p> <p class="ql-block"> 彼時的小魚山，雖海拔僅60米（青島最矮的山之一），卻因這聲梵唄聲名鵲起。它原本無名，1891年清政府修總兵衙門后，因衙門東門正對此山，被俗稱為“衙門山”；1918年前后山被沙土路一分為二，1922年沙土路定名魚山路，山也隨之分稱東、西魚山。西魚山隨城市發(fā)展?jié)u被開發(fā)；東魚山則由居士王金鈺建起湛山精舍，這座占地12畝的古建筑風格精舍，飛檐翹角、木窗雕花，黛瓦映著松影，上下兩層規(guī)制清雅。落成后，“佛學研究社”“法物流通處”紛紛遷入，每到星期日下午，各界人士紛至沓來：長衫老者手持念珠，青年學子懷揣經(jīng)書，在裊裊檀香中并肩而立。經(jīng)聲佛樂清越綿長，伴著山間松濤穿窗而出，連山下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讓小魚山成了青島人人皆知的弘揚佛法寶地。</p><p class="ql-block"> 查閱了有關(guān)資料得知，修建湛山精舍的王金鈺（1884—1951），是山東武城縣人。他曾留學日本，歸國后從戎從政，1930年任安徽省政府委員兼主席，1931年擔任國民革命軍第五路總指揮，后來卻毅然棄政，定居青島金口三路潛心向佛。1934年，他更是將盟侄為其建造、花費7.5萬元的豪華宅舍（柚木地板光可鑒人，雕花穹頂綴著鎏金，是當年青島少見的西洋規(guī)制）捐出，資助青島湛山寺大殿建設(shè)。如今那處故居已融入湛山寺的紅墻黛瓦間，而他一家早已遷居北京，只留下這段捐宅興佛的佳話。</p> <p class="ql-block"> 時隔24年，我終于有機會再次飛往青島，登上了心心念念的小魚山。但是，沒有見到湛山精舍，連遺址都沒有找到。眼前的景致，早已不是老友所說的“魚山梵唄”的模樣。看來，老友的“魚山梵唄”對我來說，是個善意的謊言。</p><p class="ql-block"> 1959年湛山精舍被拆除，1985年這里建起了“小魚山公園”，昔日的經(jīng)聲佛樂，換成了如今的游人喧語、孩童嬉笑；飛檐翹角的精舍遺址，化作了覽潮閣前磨得發(fā)亮的青石板路，檀香氣息也被山間草木的清新與游客身上的煙火氣取代。</p><p class="ql-block"> 今時的小魚山，自有別樣韻味。登上山頂覽潮閣遠眺，棧橋、小青島、魯迅公園、匯泉灣、八大關(guān)等美景鋪展成畫，山右側(cè)的海底世界藏著另一片生機；閣東西兩側(cè)的碧波亭、擁翠亭錯落有致，分別映著碧波蕩漾的海景與郁郁蔥蔥的綠樹，園內(nèi)長廊的大型彩釉壁畫，把神話傳說與聊齋故事繪得栩栩如生，色彩鮮潤得仿佛能聽見畫中人語，文化底蘊絲毫不減當年。</p><p class="ql-block"> 山腳下的青島小魚山國家級歷史文化名街，更是藏著無數(shù)驚喜：康有為故居的紅漆大門斑駁卻莊重，沈從文故居的小院藤蘿攀著圍墻，梁實秋故居的書房窗欞雕著雅致花紋，還有聞一多、蕭軍蕭紅、童第周等等等等，眾多名人的故居散落其間，一磚一瓦都刻著歲月痕跡。漫步街頭，見到游人與當?shù)匕装l(fā)老街坊在門口聊天，白發(fā)老街坊說起當年湛山精舍的盛況：“每逢周日，山上的經(jīng)聲能傳到海邊，連漁船都跟著慢下來！”</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就有年輕游客舉著相機拍攝故居門牌，其中也有趁著游人與白發(fā)老街坊聊得來勁的機會，偷著抓拍的瞬間?？扉T聲與老街坊的閑談交織，讓遠去的梵音與眼前的名人遺風悄然呼應(yīng)，古今氣息在街巷間緩緩流淌。</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山東梵音洞，曹植創(chuàng)作魚山梵唄之處</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當年“魚山梵唄”的梵音雖已遠去，但小魚山從未褪去文化的底色——從昔日香煙繚繞的佛教圣地到如今草木蔥蘢的園林名街，從清越綿長的經(jīng)聲佛樂到煙火氤氳的名人遺風，今昔景致的流轉(zhuǎn)中，不變的是它承載的厚重底蘊。站在覽潮閣上，海風拂過，帶著草木的清香與大海的濕潤，仿佛能聽見古今交融的回響，讓人駐足流連，不舍離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