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慢吃（散文）</b></p><p class="ql-block">掌上衡陽</p><p class="ql-block">2025-08-10 16:05</p><p class="ql-block">閱讀量：7.2萬</p><p class="ql-block">作者：彭建華</p><p class="ql-block">制圖：何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久前，幾位作家朋友聚在一起共進(jìn)午餐。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fēng)生，時間似乎在飛速流逝，卻又顯得無比漫長。一些不喝酒的朋友早早吃完了飯，看著那些還在興致勃勃、不知何時才會放下筷子的酒友，便禮貌地說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場景，誰都不陌生。稍微正式點兒的場合，先吃完飯放碗的人，都會客套這么一句。其實，你吃快吃慢，別人哪有空兒一直盯著你？除非吃完還有事兒要一起做，不然誰在意這個？說一句“慢吃”，不過是出于禮貌罷了——給彼此一個面子，圖個心安。這大概也只有成年人才會在意，孩子們才不管這些，他們往往飯還沒吃完，碗就“哐當(dāng)”一聲撂桌上，碗還在桌上打著轉(zhuǎn)，人影都沒了。這時候，大人們多半會莞爾一笑，覺得這孩子天真有趣，絕不會責(zé)怪他不懂禮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寫到這里，我忽然想起與朋友討論過的一個話題。前陣子，網(wǎng)絡(luò)上有一個所謂的全國最宜居城市排行榜，重慶名列前茅。當(dāng)時我問朋友：“為什么重慶就宜居呢？”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當(dāng)然是因為重慶的慢生活??！”對此，我深表認(rèn)同。細(xì)想之下，“慢生活”的體現(xiàn)方式，莫過于“慢吃”。人生在世，一切皆是美好——生活無壓力，心態(tài)皆平和，自然能夠從從容容地吃每一頓飯，這無疑是件極其愜意的事情。可要是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吃飯都成了負(fù)擔(dān)，分秒必爭的，你還想慢？飯都顧不上咽，恨不得一把就倒進(jìn)肚子，塞滿填飽了完事，哪還顧得上什么情調(diào)？</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dāng)然，“慢吃”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生活困苦，每餐粗茶淡飯，毫無滋味可言。不吃吧，餓得難受；吃吧，難以下咽。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扒拉。我的童年正趕上20世紀(jì)六七十年代，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每天早上要先吃半碗薯渣，再配半碗米飯，才能勉強(qiáng)撐到學(xué)校。這頓飯我吃得特別慢，整個早飯過程顯得格外拖沓。說到薯渣，如今五十歲以下的人恐怕連見都沒見過，更別提想到它還能當(dāng)飯吃。薯渣是紅薯碾碎后用水過濾掉淀粉剩下的殘渣，通常堆在地上發(fā)酵后喂豬，是非常優(yōu)質(zhì)的飼料。然而，若將其打成餅曬干，給人吃，那份粗糙澀口簡直讓人難以忍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關(guān)于吃薯渣的記憶，至今仍歷歷在目。那東西黑乎乎、硬邦邦，像一堆散沙，既不香甜，也不苦澀，完全是個無味的存在。無味的食物自然無法激發(fā)食欲，放進(jìn)嘴里后總是在舌尖打轉(zhuǎn)，怎么也不肯滑入喉嚨。即便強(qiáng)行用開水沖下，也如同刀兵過境，令人感到生吞活剝般的痛苦。因此，哪怕提前一個小時吃飯，到了朱公塘對岸的近爾庵小學(xué)，我依然免不了遲到。后來，奶奶用點豬油炒了薯渣給我吃，這才避免了被老師罰站的命運(yù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種被迫的“慢吃”，顯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源于喉嚨與食物之間的矛盾。我想，假如這種矛盾能夠化解，甚至變得美好起來，又會如何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早些年，我寫過一篇散文《老太婆面》，講述了自己對雜醬面的喜愛。文中這樣描述自己的“慢吃”體驗：我向來是個狼吞虎咽的人，尤其遇到美味佳肴時，恨不得多長出一張嘴，可以風(fēng)卷殘云。但在這家店里，面對“老太婆”雜醬面，我卻總是忍不住放慢速度。我不斷提醒自己：美好需要慢慢享受，吃得太快，或許就會錯過其中的韻味，就像貪婪往往是美好的殘酷殺手。于是，一切都仿佛放慢了節(jié)奏，甚至連時光都為之靜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份體驗，已經(jīng)過去了七八年，但它依然讓我回味無窮。我想，無論是出于禮儀的慢吃，還是因為生活所迫的慢吃，又或者是享受美食的慢吃，它們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不同理解和體驗。在這個快節(jié)奏的時代，讓我們不妨慢下來，去品味生活中的每一頓飯，去感受食物帶給我們的每一份感動。畢竟，生活的美好，往往就隱藏在這些平凡的日常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