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沉重、傷痛而現(xiàn)實的回響</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讀蘇寧短篇小說《祝夢山》</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陳興云</div> <h1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7px;"> 蘇寧短篇小說《祝夢山》,刊于《鐘山》2025年第4期,它承載了一個沉重、傷痛而現(xiàn)實的話題:父親是大學教授,兒子在經歷了短暫的人生奮斗之后,突然不辭而別,傳說歸隱佛門,給父母和親友帶來了巨大的傷痛和不安,個中原委小說到結尾也沒有交代。它帶來的詰問與回響是:作為有較高文化學識的父母,居然未能“教育”好孩子。而作為兒子,為什么會留下謎團選擇消失?</span></h1><div><span style="font-size: 17px;"><br></span></div> 從敘事策略來看,蘇寧采用了精巧的迷宮式結構。小說以“我”赴福州百威酒廠調研之際,受師伯之托去福清祝夢山僧寺尋找他的兒子斯載粟開頭,在現(xiàn)實與回憶的交錯中不斷剝離尋找本身的意義?!扒敢凰悖液洼d粟有二十余年未見了”,臨行前復印了他一些二十二年前的照片?!吧缴系娜硕紗柫恕颊f照片上這個人沒見過?!蔽覐淖羯椒祷氐礁V莞哞F站,一個在山上路口賣水的人電話打過來,“對面說,他上山了,他是我們這里的一個出家人”。她問過旁邊的人,說他叫弘育?!昂胗衣牭竭@個名字著實吃了一驚?!蔽掖诵衼砀V荩诙煸谂笥袮安排的私宴上,見到另一位朋友C和一位青衣男士一起站在街邊說話,C向我們介紹說,“我的好朋友弘育師父。”作者描述的兩次“失之交臂”,既表明在茫茫人海尋找一個人真的不容易,又留下了故事的懸念與伏筆,同時成為一種哲學隱喻——人與人之間本質上的不可通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小說中,載粟二十二年前的照片無人識別,暗示著身份的流動與自我的重構,載粟已非載粟,弘育才是他選擇的自我。<div><br> 這篇小說以“我”為線條,串聯(lián)起了故事的全部?!皫煵c我舅舅是同門同屆”,當初舅舅建議我投在載粟的爸爸門下繼續(xù)讀書,我卻因名額問題直接投靠了舅舅,舅舅因忙碌也為避嫌,“遇見諸般學業(yè)上的瑣事”,讓我找?guī)煵?。因此那一段我便常見到還是毛頭少年的載粟。他技校畢業(yè)后在一個小學校里當臨時工,兩年后辭職去藥店做過銷售,之后又辭職。在他二十二三歲時,聽說他輾轉去了某個寺里,一直音信杳無?!皫煵P病這兩年,師母一個人扛著。”“我認識師伯時,他才四十多歲”,現(xiàn)在他已經七十歲了。師母當年調去二百多公里外的鄰省城市,是一種負氣,直到安營扎寨后和師伯的關系才緩和下來。師伯住院數(shù)次請了護工,載粟的姐姐載慈和我偶爾去看望他。這一次住院遇到了穿著護工衣帽、戴著大口罩的男護工,師伯說他見到了載粟醫(yī)生。大家更相信是幻覺?!皫熌刚f,這個人在我眼前晃了二十天,要是載粟,我自己生的兒子我怎么能看不出來。不過,身段舉止是像,我居然忽視了……”<br> 小說接下來寫到,2022年元旦,師伯家里曾收到過兩張卡片,卡片上分別寫了“我很好,你們也過好自己”等相同的文字,過了幾天載慈來電話說她也收到了一張?!盎蛟S因為這張卡片吧。師伯內心動了尋子之念?!敝链?,整篇小說閉環(huán),也凸顯了我替師伯、師母尋找載粟的緣由。作者在小說結尾寫到,“我托一位管戶籍的朋友和一位宗教局的朋友共同幫助”,“隔了月余,朋友復了消息,說,祝夢山上是有一位弘育小師父,但自述俗家姓陳,不姓斯。”這一細節(jié)極具沖擊力,它象征著個體對原生家庭賦予的身份的徹底拋棄,以及對自我選擇的完全認同。<div><br> 讀完這篇文字不長的小說,讓人五味雜陳,久久不能平靜。應當說,好小說不是解密,而是意在謎底以外的啟示。小說揭示的話題,沉重而具有現(xiàn)實意義,是尋常百姓家都可能遇到的。一方面,父母含辛茹苦把兒女養(yǎng)大成人,其間可能有父母面臨的工作勞碌與生活壓力,也可能有精力傾注、教育方法和性格差異等方面的問題,導致父輩們留下難以彌補的內疚與遺憾。另一方面,作為孩子,按照成長規(guī)律,在青春期會出現(xiàn)叛逆思想與桀驁不馴的性格,工作后可能面臨不甚如意的環(huán)境和平臺,在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形成巨大反差。而這些郁悶和重荷,囿于代際的原因,既不想給父母講,也無法釋放。按照物極必反的原理,最終導致出人意料的結局。</div><div><br> 在這篇小說里,“師伯”作為大學教授,性格要強,“他整個人就是一個‘落后分子’”?!皫熌府斈暾{去異地”,夫妻之間“深有嫌隙”。由此,帶來了對兒子載粟教育和溝通的錯位與缺失,這不能不說是導致載粟離家出走的內因。盡管如此,載粟假扮男護工到醫(yī)院去看望父親(也可能是父親的幻覺),分別給父母和姐姐寄了報平安的卡片,表明作為兒子不管遠行何方,離不了的是親情與家人的愛,盡管小說到結束也沒有尋覓到載粟的蹤影。<br> 從文學上看,《祝夢山》是一篇在藝術形式和思想深度上都頗為出色的小說。它通過一個家庭的故事,折射出整個時代的精神癥候,在有限的篇幅內構建了豐富的意義層次。小說不僅呈現(xiàn)了家庭代際關系的斷裂,更表達出存在主義意義上的個體抉擇與救贖。此外,小說通篇彌散著氤氳之氣,又處于較強的矛盾與對抗之中。小說既有隱喻、象征,又不乏現(xiàn)實的多重肌理,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一現(xiàn)實題材觸及的現(xiàn)代家庭的倫理和道德問題,讀后不禁讓人陷入長久的思考。<br></div></div> 作者簡介:陳興云,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漢中市作協(xié)第三屆副主席,漢中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理事。發(fā)表中短篇小說、散文、評論多篇,出版有長篇小說《機關》《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