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樹生（安徽）</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70196467</p><p class="ql-block">圖片來源：網(wǎng)絡(luò)（致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題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漢口水連揚州市，</p><p class="ql-block">風(fēng)波歷盡志逾堅。</p><p class="ql-block">徽商風(fēng)骨今猶在，</p><p class="ql-block">明月臨江照遠船。</p> 第十章獨立門戶（下）商路拓疆 <p class="ql-block">志誠堂鹽號的生意步入正軌，每日門庭若市，賬簿上的數(shù)字一日比一日好看。鮑志道卻沒半點松懈，他心里清楚，揚州鹽商界看著繁華似錦，實則暗流涌動，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fù)。江春年事已高，常年臥病在床，兩淮鹽商總商的位置懸而未決，揚州城里的大小鹽商，都在暗中較勁，想爭奪這個空缺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想長久立足，甚至更進一步，就必須不斷壯大實力，拓展版圖。鮑志道的目光，早已越過揚州城，投向了更遠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日，天剛蒙蒙亮，鮑志道就召集了鹽號和茶鋪的核心伙計，在鹽號二樓的賬房議事。賬房里寬敞明亮，正中擺著一張巨大的八仙桌，桌上鋪著一張手繪的大揚州地圖，用朱砂筆密密麻麻地標著各地的鹽號、茶鋪和轉(zhuǎn)運站，紅色的線條沿著運河和長江蔓延，清晰地勾勒出當前的商業(yè)脈絡(lu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伙計們都到齊了，鮑志遠、老掌柜程老、茶鋪的管事，還有幾個跟著鮑志道多年的老伙計，圍坐在八仙桌旁，神色肅穆。程老是徽州歙縣人，在鹽商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經(jīng)驗豐富，鮑志道特意請他來擔任鹽號的大掌柜，負責日常經(jīng)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站在地圖前，手里拿著一根竹制的教鞭，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沉聲道：“如今咱們在揚州站穩(wěn)了腳，但這遠遠不夠。徽州的茶葉、木材，走新安江到揚州，再從揚州運往各地，這條商路是咱們的根基，必須牢牢抓在手里，不能有半點閃失?！?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頓了頓，教鞭指向地圖上另一處標著“漢口”的地方，語氣加重了幾分：“另外，我打算在漢口開分號。漢口是九省通衢，長江和漢水在此交匯，鹽、茶、木材都在這兒集散，是華中地區(qū)的商貿(mào)中心。拿下漢口，咱們的生意就能輻射到湖北、湖南、河南等地，這步棋，必須走?！?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遠站在一旁，補充道：“哥說得對。漢口有不少徽州同鄉(xiāng)，新安會館在那兒也有分舵，咱們可以借會館的力。只是漢口的鹽市場，一直被晉商和本地商人占著，他們勢力龐大，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咱們初來乍到，得格外謹慎，不能貿(mào)然行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眾人紛紛點頭贊同，都覺得這個想法雖然大膽，但確實是長遠之計。唯有老掌柜程老面露憂色，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開口：“鮑老板，漢口路途遙遠，民風(fēng)彪悍，而且晉商在那兒經(jīng)營多年，根基深厚，不好撼動啊。當年汪應(yīng)庚汪老板，想在漢口開鹽號，投入了不少銀子，最后還是被晉商排擠得沒能立足，鎩羽而歸。咱們是不是再斟酌斟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程老的話，說出了眾人的顧慮。汪應(yīng)庚是徽州鹽商的前輩，當年在揚州也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連他都在漢口栽了跟頭，可見那里的水有多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卻笑了，語氣篤定：“程老說得是，漢口的難處，我早有耳聞。但咱們?nèi)h口，不是為了結(jié)仇，是為了合作。雷晉陽雷掌柜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幫我引薦漢口晉商票號的負責人。咱們先從鹽糧互易做起，用咱們的祁門紅茶和徽州木材，換他們的糧食和布匹，互通有無，循序漸進。咱們徽商向來以誠信為本，貨真價實，日久見人心，總能贏得客戶的信任?！?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的話說得條理清晰，底氣十足，眾人的顧慮也漸漸打消了。議事結(jié)束后，鮑志道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漢口分號。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決定讓鮑志遠當分號負責人，帶著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伙計先去漢口考察選址，熟悉當?shù)氐氖袌鲂星椤?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臨行前，鮑志道把鮑志遠叫到賬房，從抽屜里拿出一枚銅錢，遞給他。這枚銅錢是康熙通寶的復(fù)制品，和他自己帶的那枚一模一樣，上面也被磨得光滑圓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枚銅錢你帶著?！滨U志道的語氣鄭重，“當年娘用這枚銅錢叮囑我，做人要誠信為本，經(jīng)商要義利兼顧。如今你去漢口闖蕩，不管遇到啥難處，都不能丟了這份本心。遇事多和老伙計商量，多請教當?shù)氐幕罩萃l(xiāng)，凡事三思而后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遠接過銅錢，緊緊攥在手里，重重地點頭：“哥，你放心，我一定把漢口分號辦好，不辜負你和娘的期望，不給咱們鮑家丟臉?！?lt;/p> <p class="ql-block">送走鮑志遠，鮑志道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揚州本部的生意上。他一邊打理鹽號和茶鋪的日常事務(wù)，一邊密切關(guān)注著兩淮鹽務(wù)的動向。江春的身體越來越差，很少過問鹽務(wù)，揚州鹽商界群龍無首，各方勢力蠢蠢欲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世昌仗著自己資歷老、人脈廣，四處拉攏鹽商，頻頻出入官府，想爭奪總商之位。他對志誠堂的打壓，也越來越明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起初，只是散布些無關(guān)痛癢的謠言，說鮑志道年輕氣盛，做事不穩(wěn)，志誠堂的生意撐不了多久。后來，謠言越來越惡毒，說鮑志道勾結(jié)晉商，想壟斷揚州的鹽市場，損害本地鹽商的利益。除此之外，吳世昌還在鹽運司打點關(guān)系，暗中活動，想削減志誠堂的鹽引配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手段雖然沒對志誠堂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卻也讓人不勝其煩。鮑志道幾次想反擊，都忍住了。他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與其和吳世昌纏斗，不如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實力才是最好的話語權(quá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日，新安會館舉辦同鄉(xiāng)聚會，邀請了揚州所有的徽州鹽商參加。這種聚會既是聯(lián)絡(luò)鄉(xiāng)情的場合，也是商議商界大事的地方。鮑志道自然也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聚會設(shè)在新安會館的大堂里，桌上擺滿了徽州特色菜肴，臭鱖魚、徽州火腿、毛豆腐，還有醇香的徽州米酒。同鄉(xiāng)們圍坐在一起，談鄉(xiāng)情，聊生意，氣氛十分融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世昌也來了，他是徽州休寧人，按輩分也算是同鄉(xiāng)。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了鮑志道身上，眼神里帶著幾分敵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吳世昌端著酒杯，故意走到鮑志道面前，當著眾人的面，陰陽怪氣地譏諷道：“鮑老板年紀輕輕，倒是會鉆營?？恐鴧亲鸬聟菛|家的提攜，又拉攏著晉商雷晉陽，才有了今日的風(fēng)光。只是不知道，這份風(fēng)光能維持多久?！?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話一出，大堂里的喧鬧聲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鮑志道身上，等著看他如何回應(yīng)。</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卻沒動怒，他緩緩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吳老板說笑了。我能有今日，靠的是各位同鄉(xiāng)的支持，靠的是‘誠信’二字，一步一個腳印打拼出來的。至于鉆營，我向來不屑為之?！?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銳利起來，直直地看向吳世昌：“倒是吳老板，前幾日鹽運司清查鹽引，聽說你鹽號的鹽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話戳中了吳世昌的痛處。他鹽號的鹽引，確實有些違規(guī)操作，上次摻假被罰后，鹽運司對他格外關(guān)注，最近正在清查他的鹽引往來，他正為此事焦頭爛額。鮑志道的話，無疑是當眾揭他的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世昌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周圍的同鄉(xiāng)見狀，連忙打圓場：“都是誤會，誤會！喝酒，喝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場交鋒，以吳世昌的落敗告終。鮑志道心里清楚，他和吳世昌的矛盾，已經(jīng)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遲早得有個了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來，鮑志道從一位同鄉(xiāng)口中隱約得知了吳世昌針對他的隱情。原來，吳世昌的兒子吳天良，是個十足的紈绔子弟，沉迷賭博，欠了賭場巨額債務(wù)。吳世昌的鹽號，之前因為摻假被鹽運司罰款，資金本就緊張，再加上兒子的賭債，更是雪上加霜。他急需總商之位帶來的權(quán)力和資源，來盤活鹽號，還清債務(w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得知這些隱情后，鮑志道心里多了幾分復(fù)雜。他不認同吳世昌的手段，但對他的處境，也有了一絲理解。只是商場如戰(zhàn)場，吳世昌已經(jīng)把矛頭對準了他，他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在鮑志道和吳世昌暗中較勁的時候，漢口傳來了好消息。鮑志遠在漢口新安會館的幫助下，順利找到了合適的鋪面，開起了分號。他因地制宜，推出了“徽州好茶換鹽”的活動，用志誠堂茶鋪的祁門紅茶，換取漢口當?shù)氐募Z食、布匹和藥材，再將這些物資運回揚州銷售。這種以物易物的模式，既避開了晉商在鹽運上的壟斷，又打開了茶葉的銷路，一舉兩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短短三個月，漢口分號就實現(xiàn)了盈利，雖然數(shù)額不算巨大，但對于一家初創(chuàng)的分號來說，已經(jīng)是極大的成功了。鮑志遠特意派人送來書信，詳細說明了分號的經(jīng)營情況，并邀請鮑志道親自去漢口看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決定親自去漢口一趟。這不僅是為了考察分號的情況，更是為了和漢口的晉商、徽商建立更穩(wěn)固的關(guān)系。臨行前，他去見了吳尊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尊德聽了他的打算，笑著點頭：“志道，你這步走得對，走得快。漢口是戰(zhàn)略要地，拿下漢口，你在揚州鹽商界的話語權(quán)就重了。江春那邊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他對你在漢口的布局，很是贊賞，還說要給你引薦幾位漢口的商界名流?！?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了吳尊德和江春的支持，鮑志道更是信心滿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揚州到漢口，走水路要半個月的路程。鮑志道坐的是商號的商船，船身寬大，裝飾簡潔，船艙里收拾得干凈整潔。商船沿著大運河南下，再轉(zhuǎn)入長江逆流而上。沿途經(jīng)過鎮(zhèn)江、南京、九江等多個碼頭，每到一處，鮑志道都會上岸考察當?shù)氐氖袌觯彤數(shù)氐幕罩萃l(xiāng)聊行情，了解各地的鹽價、茶價和糧食價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深知，做生意不能閉門造車，只有了解各地的市場動態(tài)，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每到一個碼頭，他都會把聽到的、看到的記在本子上，晚上回到船艙，再仔細整理分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船到九江時，遇上了罕見的暴雨。天空烏云密布，狂風(fēng)呼嘯，豆大的雨點砸在船板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江水暴漲，水流湍急，商船在江面上顛簸不定，隨時有傾覆的危險。船長不敢冒險，當即決定靠岸避雨，等暴雨過后再出發(f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雨一下就是三天，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鮑志道在船艙里待得有些煩悶，就翻出隨身攜帶的《商訓(xùn)》，一頁一頁地讀著。這本書，他讀了十幾年，每次讀都有新的感悟。</p> <p class="ql-block">這天下午，他正看得入神，忽然聽到船外傳來一陣爭吵聲。他皺了皺眉，起身走出船艙，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只見幾個船夫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厲聲呵斥著。那少年跪在濕漉漉的船板上，渾身濕透，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臉上，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他低著頭，不停地哀求：“各位大哥，求求你們帶我去漢口吧。我是徽州歙縣棠樾村的，去漢口找我叔父鮑啟山。我爹娘都去世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求求你們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心里一動。棠樾村是他的老家，鮑啟山也是族里的長輩，他小時候還見過幾次。這少年，竟是他的同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連忙上前，對著船夫們擺手：“各位，住手。這孩子我認識，讓他起來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船夫們見是鮑志道，連忙停下呵斥，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那少年抬起頭，露出一張瘦削的臉，眼睛很大，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神色。他看著鮑志道，疑惑地問：“你認識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是棠樾村的鮑志道?！滨U志道伸手扶起他，語氣溫和，“你起來吧，我?guī)闳h口。你叫什么名字？爹娘是怎么去世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叫鮑小虎?！鄙倌昶鹕?，對著鮑志道深深鞠了一躬，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爹娘去年死于山洪，家里的房子也被沖毀了。族里的長輩說，我叔父鮑啟山在漢口做生意，讓我去找他。我一路乞討，好不容易才到了九江，想搭船去漢口，可他們都不讓我上船?！?lt;/p> <p class="ql-block">看著鮑小虎無助的樣子，鮑志道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少時離開家鄉(xiāng)的情景。那年他十一歲，獨自一人踏上前往揚州的路，一路上也是吃盡了苦頭，受過無數(shù)的白眼和刁難。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他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心里涌起一股憐憫之情，對鮑小虎說：“你別怕，有我在。你先去船艙里換身干凈衣服，我讓伙計給你準備些吃的。到了漢口，我?guī)闳フ夷闶甯??！?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小虎愣了一下，隨即對著鮑志道連連磕頭：“多謝大哥，多謝大哥！你真是好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連忙扶起他，帶著他走進船艙。他讓伙計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給鮑小虎換上，又端來熱騰騰的飯菜。鮑小虎餓了很久，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路上，鮑志道對鮑小虎很是照顧。他見鮑小虎雖然年紀小，卻很懂事，就教他讀書寫字，還給他講經(jīng)商的道理。鮑小虎很聰明，一點就通，對鮑志道也越發(fā)敬重，一口一個“鮑大哥”地叫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到了漢口，鮑志遠帶著幾個伙計早已在碼頭等候。他看到鮑志道，連忙上前迎接：“哥，你可算到了。路上還順利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還算順利，就是遇上了暴雨，耽誤了幾天。”鮑志道指著身邊的鮑小虎，對鮑志遠說，“這是咱們棠樾村的同鄉(xiāng)，叫鮑小虎。他去漢口找叔父，你先安排他在分號做學(xué)徒，好好培養(yǎng)。”</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遠打量了一下鮑小虎，點頭應(yīng)道：“好，哥，我知道了?！?lt;/p> <p class="ql-block">鮑志道在漢口待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里，他馬不停蹄地和漢口的晉商、徽商、本地商人洽談合作。在雷晉陽的引薦下，他和漢口晉商票號的負責人見了面，雙方簽訂了鹽糧互易的長期協(xié)議。晉商負責將志誠堂的鹽運往華中各地，志誠堂則為晉商提供穩(wěn)定的茶葉供應(yīng)，雙方互利共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還去了漢口的新安會館，給會館捐了五百兩銀子，用于修繕會館。漢口的新安會館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破敗了。鮑志道知道，會館是徽州同鄉(xiāng)在異鄉(xiāng)的家，必須好好維護。他的這一舉動，贏得了漢口徽州同鄉(xiāng)的一致好評。</p> <p class="ql-block">在分號的裝修上，鮑志道也格外用心。他讓伙計們把分號的門窗都雕上徽州特色的纏枝蓮紋樣，伙計們都穿著徽州特色的短衫，賬房里掛著朱熹的名言，就連待客的茶杯，都是從徽州運來的青花瓷。他要讓遠在漢口的徽州同鄉(xiāng)，一走進志誠堂分號，就能感受到家鄉(xiāng)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離開漢口前，鮑志道特意去了江邊。長江比運河寬闊洶涌，江水滾滾東流，船只往來不絕，一派繁忙景象。江風(fēng)吹拂著他的衣衫，他望著滔滔江水，心里豪情萬丈。他的商業(yè)版圖，終于走出了揚州，向著更廣闊的天地延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回到揚州后，鮑志道的聲望達到了頂峰。越來越多的徽商向他靠攏，就連一些原本依附吳世昌的小鹽商，也開始暗中聯(lián)系他，想轉(zhuǎn)投志誠堂。吳世昌徹底慌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別說爭奪總商之位了，就連現(xiàn)有的地位都保不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被逼到絕境的吳世昌，決定鋌而走險。他聯(lián)合了幾個和自己交好的鹽商，秘密商議，準備在鹽運司的例會上彈劾鮑志道，誣陷他偷稅漏稅、勾結(jié)晉商壟斷市場。他們偽造了一些所謂的“證據(jù)”，就等著在例會上給鮑志道致命一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鮑志道的耳朵里。那天，他正在后院摘新茶，鮑志遠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神色慌張：“哥，不好了！吳世昌要在鹽運司例會上彈劾你，說你偷稅漏稅，勾結(jié)晉商，怎么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放下手中的茶簍，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慌亂：“慌什么。咱們志誠堂的賬目，每一筆都清清楚楚，每一筆稅銀都按時足額繳納，他想誣陷，也得有證據(jù)?！?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話雖如此，鮑志道心里卻做了萬全準備。他立刻召集程老等人，整理鹽號開業(yè)以來的所有賬本，分門別類地裝訂成冊，又去了雷晉陽的票號，請他出具志誠堂的銀錢往來證明。他還特意去拜訪了吳尊德和新安會館的程會長，請他們在鹽運司例會上為自己作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鹽運司例會如期舉行。這是兩淮鹽商界的重要會議，鹽運司的官員和揚州的大小鹽商都參加了。吳世昌帶著幾個聯(lián)合的鹽商，氣勢洶洶地來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著要彈劾鮑志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大人坐在主位上，臉色凝重：“吳世昌，你說鮑志道偷稅漏稅，勾結(jié)晉商，可有證據(j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吳世昌連忙拿出一沓偽造的賬本和書信，遞了上去，“大人，這就是證據(jù)！鮑志道借著和晉商合作的名義，私下轉(zhuǎn)移資產(chǎn)，偷稅漏稅，還想壟斷揚州的鹽市場，損害咱們本地鹽商的利益，請大人為我們做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大人接過“證據(jù)”，仔細看了起來。臺下的鹽商們議論紛紛，目光都集中在鮑志道身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從容起身，走到臺前，先是對著李大人躬身行了一禮，然后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賬本和證明，一一呈上：“李大人，各位同僚，吳老板指控我偷稅漏稅，純屬子虛烏有。這些賬本，記錄了志誠堂開業(yè)以來的每一筆收支，每一筆稅銀都有鹽運司的完稅憑證，有據(jù)可查?！?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又看向雷晉陽和吳尊德，語氣誠懇：“至于勾結(jié)晉商，更是無稽之談。我與晉商合作，是為了互通有無，促進揚州鹽業(yè)的發(fā)展，并非壟斷市場。雷掌柜和吳東家都能為我作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尊德和雷晉陽當即起身，紛紛為鮑志道作證。吳尊德說：“鮑志道經(jīng)營鹽號，向來誠信守法，我可以擔保，他絕無偷稅漏稅之事?！崩讜x陽也附和道：“我與鮑老弟合作多年，他為人正直，做生意向來光明磊落，所謂勾結(jié)壟斷，純屬污蔑?！?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鐵證如山，吳世昌的指控瞬間被推翻。李大人臉色一沉，把手中的偽造證據(jù)扔在地上，厲聲呵斥道：“吳世昌，你無端指控同業(yè)，偽造證據(jù)，擾亂鹽務(wù)秩序，罰銀五千兩，閉門思過三個月！再敢胡言亂語，嚴懲不貸！”</p> <p class="ql-block">吳世昌臉色慘白，身子一軟，癱坐在椅子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場風(fēng)波后，鮑志道在揚州鹽商界的地位徹底穩(wěn)固。江春在病榻上得知此事后，對管家感嘆道：“鮑志道，有勇有謀，堅守本心，將來的兩淮鹽務(wù)，非他莫屬?！?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趁熱打鐵，又在南京、蘇州開了分號。南京是江南的政治文化中心，蘇州是絲綢和糧食的集散地，這兩個地方的分號開業(yè)后，志誠堂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他還在徽州收購了幾家茶廠，從茶葉種植、采摘到加工、銷售，建立了完整的產(chǎn)業(yè)鏈，徹底掌控了祁門紅茶的貨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小虎在漢口分號表現(xiàn)出色，聰明好學(xué)，手腳勤快，鮑志道把他當作子侄一樣培養(yǎng)，教他讀書寫字，教他經(jīng)商之道。鮑小虎也沒辜負他的期望，很快就成了分號的得力助手。鮑志遠也越來越成熟，不僅能打理好漢口分號的事務(wù)，還能為鮑志道出謀劃策，成了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年中秋，月色皎潔，銀輝灑滿大地。鮑志道在志誠堂鹽號的二樓擺了家宴，宴請吳尊德、雷晉陽、鮑小虎等人。窗外皓月當空，月光灑在東關(guān)街的青石板上，一片銀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桌上擺滿了地道的徽州菜，臭鱖魚色澤紅亮，徽州火腿香氣濃郁，毛豆腐外酥里嫩，還有剛摘的鮮蓮子，清甜爽口。眾人圍坐在一起，舉杯賞月，暢談生意，氣氛十分融洽。</p> <p class="ql-block">酒過三巡，吳尊德看著鮑志道，笑著說：“志道，你如今事業(yè)有成，兄弟和睦，鹽號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我認識不少揚州的名門閨秀，個個都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我給你做個媒如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尊德的話，讓眾人都附和起來。雷晉陽也拍了拍鮑志道的肩膀：“老弟，事業(yè)重要，家也重要。你娘在天有靈，也盼著你成家立業(yè)，兒孫滿堂?！?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鮑志道心里一動。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在那個年代，算是大齡未婚了。這些年，他只顧著打拼事業(yè)，從未想過兒女情長之事。吳尊德的話，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沈月娘。不知她此刻是否也在賞月，過得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端起酒杯，對著眾人笑了笑：“多謝吳東家關(guān)心，也多謝各位的好意。姻緣之事，隨緣就好。我如今只想把鹽號和茶鋪辦好，讓志誠堂的名聲傳遍天下，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說完，他舉杯對著明月，一飲而盡。酒液入喉，帶著幾分辛辣，也帶著幾分淡淡的惆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家宴散后，鮑志道獨自來到后院。那株茶樹在月光下靜靜佇立，葉片上的露珠泛著銀輝。他從懷里摸出那枚康熙通寶和沈月娘寫的信，輕輕摩挲著。這兩樣?xùn)|西，陪了他十五年，見證了他從一個懵懂少年，長成揚州商界的風(fēng)云人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知道，前路還長，挑戰(zhàn)依舊。江春的總商之位遲早空缺，揚州鹽商界必將迎來新的洗牌；吳世昌雖受了罰，但他心胸狹隘，未必會善罷甘休，日后說不定還會暗中使絆子；朝廷的鹽政說變就變，乾隆中后期，鹽務(wù)整頓越來越嚴，隨時可能影響鹽商的命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他不怕。他有誠信本心，有兄弟相助，有同鄉(xiāng)支持，還有母親和月娘的念想。這些，都是他前行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月光灑在他身上，身影被拉得很長，挺拔而堅定。東關(guān)街的燈火漸漸熄滅，唯有志誠堂鹽號和茶鋪的燈籠，依舊亮著，暖融融的，照亮了他前行的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徽商的傳奇還在繼續(xù)，鮑志道的故事，才剛到精彩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