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島記憶（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青島棧橋的冬日，最動人心魄的莫過于成群海鷗的翩躚身影，在日出日落時被霞光染透的天海中，齊聚棧橋的景象。其次才是石磚紅瓦與斜倚著堤岸的綠樹，連接上天海一線，近看斑駁的光影投在青石板路上，遠看碧海與藍天在天際線處溫柔相擁。</p><p class="ql-block"> 我曾九次踏訪青島，卻僅有三次踏上這座百年棧橋，前兩次都因季節(jié)不對，沒有觀賞到群鷗聚集棧橋的極致美景，再加行色匆匆，沒有多少時間觀賞其余。 </p><p class="ql-block"> 1990年盛夏，辦理公務(wù)前，起早貪看了日出于天海一線，萬道霞光盡染天、海和棧橋，然后趕在辦公單位上班時間之先到達，等待聯(lián)系工作；公務(wù)完成后，踩著落日余暉匆匆一瞥，記住了人潮涌動與海水的腥甜，當晚就離開了青島。</p><p class="ql-block"> 1993年10月上旬，我送親戚來青島海軍療養(yǎng)院，住院療養(yǎng)。聽朋友說每年深秋到冬季都有許多海鷗從西伯利亞和蒙古來棧橋棲息，形成了棧橋與海鷗群的一道風景，此時應(yīng)該有少許海鷗來棧橋棲息。第二天下午，我陪著親戚沿著棧橋走了半程，便被突如其來的陣雨催著折返，連海鷗的影子都未曾瞥見。</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下午，再次陪著親戚前往棧橋。接近棧橋的路上，但見岸邊的綠樹斜倚著堤岸，枝葉在微風中輕晃，將斑駁的光影投在青石板路上；碧海與藍天在天際線處溫柔相擁，澄澈的藍與柔潤的白交織，暈染出一幅無需筆墨雕琢的濱海畫卷，連空氣里都浮著咸濕的海風與草木的清芬。我們聞著海風吹來的咸腥與芬芳，興沖沖地走上了棧橋。</p><p class="ql-block"> 漫步棧橋，可以看到橋左邊有幾十只海鷗，橋右邊有十幾只海鷗，或游走在海面，或盤旋在天空，幾乎見不到有與人互動的跡象。那一天，我?guī)е僭S遺憾，告別親戚，離開了青島。</p> <p class="ql-block"> 直到2025年10月末，國家體育總局在青島主辦全國青少年跑酷訓練營，我這才有機會陪著外孫子飛到青島，準備赴一場與萬鷗齊飛的聚會。</p> <p class="ql-block"> 十月末的海風已攜著清冽的涼意，吹得人裹緊了外套，卻絲毫未減游人的熱忱與棧橋的煙火氣。午后的陽光斜斜灑落，給海面鍍上一層碎金，波光粼粼的海浪一卷卷漫上沙灘，又輕輕退去，留下細碎的泡沫與濕潤的沙痕。棧橋上人影錯落、熱鬧非凡：穿紅色外套的小姑娘舉著掰碎的面包屑，踮著腳尖朝空中揮舞，引得數(shù)只海鷗低空盤旋，嚇得她既興奮又躲閃，母親在一旁笑著抓拍這靈動瞬間；幾位白發(fā)老者倚著橋欄，手里捏著提前備好的油條碎，慢悠悠撒向海面，嘴里還念叨著“慢點吃，都有份”，海鷗們仿佛聽懂了般，溫順地在他們身前的海面浮游啄食；年輕情侶并肩走著，男生舉著手機錄下海浪與鷗鳴，女生則側(cè)身將臉頰貼在他肩頭，輕聲說著什么，風里都裹著甜甜的笑意。橋邊的石階旁，橋上的兩側(cè)，幾位擺攤的小販起勁地吆喝，“面包屑，喂海鷗喔！”“海蚌、海貝、海螺，瞧一瞧、看一看，可以路過，不要錯過喲！”叫賣聲混著海風的咸濕，格外有市井滋味；不少攝影愛好者扛著“長槍短炮”，或蹲在礁石上，或倚著橋欄調(diào)整焦距，鏡頭緊緊追著零星掠過的海鷗，嘴里不時念叨著“再近點，再低些”，盼著捕捉到最靈動的畫面。遠處紅瓦綠樹的老建筑依著山勢鋪展，與澄澈的碧海、湛藍的天空相映成趣，海浪輕拍礁石的聲響，恰似自然奏響的舒緩樂章，低回又溫柔。</p> <p class="ql-block"> 我們沿著棧橋走過三個來回尋覓，或有幾十只海鷗在海面悠閑浮游，或有幾十只海鷗在有人投喂的橋下海面游來游去，或有一二十只海鷗貼著浪尖低空盤旋，尖細的鳴叫聲偶爾劃破天際。數(shù)了數(shù)，左邊右邊加在一起，也不過數(shù)百只，始終未能得見想象中萬鷗翔集、遮天蔽日的壯觀。</p> <p class="ql-block"> 離開青島前一天下午，我們再度前往棧橋，心底揣著一絲期許，盼著能邂逅一場絢爛落日。奈何天公不作美，厚重的濃云層層疊疊遮蔽了夕陽，僅從云縫間漏下幾分朦朧的橘粉霞光，將海面染成一片溫柔的淺淺淺紅。海天一色間，盡被淡淡的霧靄籠罩，遠處的船只化作模糊的剪影，連風都帶著幾分悵然的微涼。棧橋上仍有不少游人，一對年輕夫婦正帶著蹣跚學步的孩子學喂海鷗，孩子攥著面包屑的小手舉得高高的，卻總也撒不準，面包屑落在橋面上，引得父母彎腰拾起重新遞到他手里；不遠處幾位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圍坐在一起，分享著零食，偶爾對著海面高聲呼喊，笑聲被風吹得很遠。小販們的吆喝聲依舊熱鬧，只是添了幾分暮色里的慵懶；攝影愛好者們并未散去，反而紛紛換上長焦鏡頭，對著被霞光染淺的海面耐心等候，有人裹著沖鋒衣站在橋尾，有人干脆架起三腳架，彼此交流著拍攝參數(shù)，眼里滿是對光影的執(zhí)著。正當我們放慢腳步，準備帶著遺憾折返時，耳畔忽然飄來一陣輕緩的歌聲，是不遠處一位中年人在用口琴吹奏關(guān)于海鷗的旋律，是他的幾位朋友吧，輕聲跟著哼唱，琴聲與歌聲交織在暮色里。</p><p class="ql-block"> "在天空中，飛翔一往無前的海鷗。他踏過海浪展開翅膀，迎著海風，穿過了狂風暴雨，它們不害怕再痛，不管多危險，無論再遙遠......"</p> <p class="ql-block"> 隨著悠揚的琴聲與歌聲縈繞，我不禁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與想象。云層似乎緩緩破開一道縫隙，金紅的霞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將海面、棧橋與岸邊的草木都染成了暖融融的色調(diào)。粼粼波光在浪尖跳躍，仿佛撒了滿海的碎鉆；就在這時，成群的海鷗從遠處的海平面應(yīng)聲而來，黑壓壓的一片掠過天際，翅膀劃破霞光，留下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它們的到來讓棧橋瞬間沸騰：孩子們歡呼著蹦跳起來，手里的面包屑撒得更勤了，海鷗們時而俯沖啄食，時而在人群頭頂盤旋，翅膀扇動的風帶著咸濕氣息；剛才學喂海鷗的孩子終于成功將面包屑拋向空中，被一只海鷗精準接住，父母立刻舉起相機定格下這珍貴的畫面；中年人的口琴聲愈發(fā)激昂，哼唱的游人也加大了音量，鷗鳴、琴聲、歌聲、笑聲與海浪聲交織在一起，成了最動人的交響。小販們趁機高聲吆喝，不少游人聞聲圍攏過去，爭相購買；攝影愛好者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快門聲“咔嚓”不斷，有人跪著拍攝海鷗俯沖的瞬間，有人站在高處捕捉霞光與鷗群同框的全景，還有人舉著相機追著海鷗跑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畫面。薄霧輕籠的海面更顯詩意，遠處的小青島如一塊溫潤的翡翠鑲嵌在碧波間，紅頂?shù)臒羲谙脊庵腥綦[若現(xiàn)。原來所有的錯過與遺憾，都在這霞光、鷗影與人間煙火交織的瞬間，化作了最動人的遇見。</p> <p class="ql-block"> 我駐足橋上，任憑海風拂過臉頰，眼前意念中的熱鬧又治愈的場景，心間所有的浮躁都被滌蕩而去，剩下的應(yīng)該是圓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