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16日下午,初冬的陽光斜斜地穿過婺源的云層,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站在李坑村的入口處,當我的鏡頭掠過李坑村口那株五百歲的紫薇樹時,忽然意識到手中的相機即將成為時光的錦囊——那些被歲月侵蝕的磚瓦,那些在溪水中搖晃的倒影,那些正在寫生的大學生筆尖流淌的色彩,都將通過鏡頭被定格成永恒的切片。</p> <p class="ql-block">凝固的時光標本</p><p class="ql-block"> 沿著雙溪交匯的水系前行,徽派建筑的馬頭墻在溪水倒映中連成連綿的波浪。這些建筑像被時間凝固的標本,飛檐翹角上還殘留著北宋祥符年間的工匠指紋。我的鏡頭捕捉到一扇褪色的朱漆大門,門環(huán)上的銅綠已經(jīng)蔓延成地圖般的紋路,門楣上"耕讀傳家"四個字卻依然清晰如昨。這扇門后,是否曾有少年捧著線裝書跨過門檻,將晨讀的朗朗書聲灑在青石板上?</p><p class="ql-block"> 在村東的轉(zhuǎn)角處,六棵古樟樹構(gòu)成的水口景觀讓我駐足。最大的一株需要五人合抱,虬曲的枝干上寄生著藤蔓,像老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五百余年的紫薇樹正在花期,粉白的花朵在秋風中簌簌飄落,有幾朵恰好落在樹下寫生少女的畫板上。她抬頭微笑的瞬間,我按下快門,將青春與滄桑的對話永遠留在了底片上。</p> <p class="ql-block">流動的現(xiàn)代性</p><p class="ql-block"> 溪畔的寫生大學生們構(gòu)成了另一種風景。他們支起的畫架像動態(tài)取景框,顏料盒里盛放著莫奈的色彩。有個女生正在臨摹一座石拱橋,他的筆觸突然停頓——橋下漂過一艘竹筏,筏上的老翁戴著斗笠,竹竿點破水面,蕩出一片漣漪。這個瞬間,北宋的流水與21世紀的丙烯顏料在畫布上產(chǎn)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yīng)。</p><p class="ql-block"> 村中的茶館里,幾位老人正在用方言交談。他們的茶碗邊沿積著褐色的茶垢,像歲月沉淀的年輪。當年輕游客舉著自拍桿經(jīng)過時,老人們會停下話頭,用渾濁的眼睛注視這些移動的影像記錄者。這種注視里,既有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又帶著某種守護傳統(tǒng)的倔強。我的鏡頭捕捉到這種復雜的眼神,它比任何建筑都更能說明文化傳承的微妙狀態(tài)。</p> <p class="ql-block">被重構(gòu)的時空</p><p class="ql-block"> 在村尾的古桂樹下,我遇到正在調(diào)試無人機的攝影愛好者。他的設(shè)備升空后,李坑的全貌在顯示屏上徐徐展開:青瓦白墻的建筑群像棋盤般規(guī)整,雙溪如同兩條銀鏈纏繞其間,寫生的人群點綴在各個角落,像散落的棋子。這種俯瞰視角顛覆了我之前的所有觀察——當傳統(tǒng)村落被數(shù)字化解構(gòu),我們究竟是在保護文化,還是在制造新的景觀?</p> <p class="ql-block"> 離開李坑時,我的相機存儲卡已經(jīng)塞滿。但最珍貴的畫面不在卡里,而在那些按下快門時的思考:當我們的鏡頭不斷對準傳統(tǒng),是否也在無意中成為了改變傳統(tǒng)的推手?當寫生的大學生用現(xiàn)代技法描繪古村,當無人機從空中重構(gòu)時空,李坑還是那個北宋祥符年間的李坑嗎?或許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碰撞與對話本身,正在為千年古村書寫新的注腳。</p> <p class="ql-block">撰文:張永華</p><p class="ql-block">圖片:張永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