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我 的 舅 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杜 明 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舅家是昌寧鎮(zhèn)小原村的馮家。我小時候常隨母親去舅舅家居住,所以對小原村很有感情。</p><p class="ql-block"> 這幾天,微信朋友圈里有一篇鄭中午先生寫《雨后長虹》的文章。文章中提到了后山的一個獨家莊叫銀匠莊子,這使我聯(lián)想到我的舅家。因為舅舅家和銀匠莊子有著密不可分聯(lián)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我 的 太 姥 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原村的馮姓是一個大家族。始祖來自哪里?因何遷徙到小原村,已無考證。我只記得我的太姥姥活的年歲很高,和我們在一起她很健談。從太姥姥口中知道我的太姥爺叫馮泰星,是清末時期的秀才,后捐了功名,我記得太姥爺有一張戴著清朝官帽的照片。他和城里倉門巷口的左之宜老先生是同窗。太姥爺是文化人,教過冬學(xué),每年冬至都要祭拜孔夫子,遠(yuǎn)村近鄰誰家的紅白喜事,各家各戶過年的對子,都請他去應(yīng)酬。還經(jīng)常到城里參與一些文化活動,和同窗相聚,吟詩作賦,祭祀文廟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太姥爺?shù)耐白笾死舷壬?lt;/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作者自注</span><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span><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我母親原保留有太姥爺和太姥姥照片,后因下放農(nóng)村幾經(jīng)搬家而遺失。</span></p> <p class="ql-block"> 太姥爺和太姥姥共生了八個孩子,四男四女,我姥爺是老大。太姥爺?shù)募医虈?yán)明,對子女要求嚴(yán)格,對其長子更是管教又加。不僅教他識字讀書,更是給講一些“三、百、千”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太姥爺是文化人,他熱衷于做著和文化相關(guān)的事。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靠太姥爺辦冬學(xué),代寫文書的微薄收入,很難養(yǎng)活。他便讓大兒子(我姥爺)帶領(lǐng)弟兄姊妹幾個,到后山的一個叫銀匠莊子的破落村里定居種莊稼。每年正月里時,他去給一群孩子們教書認(rèn)字。</p><p class="ql-block"> 聽太姥姥說,那個莊子過去住過銀匠,大伙就把這里叫成銀匠莊子。那里人煙稀少,土地寬展,只要肯出力,每年打的糧食都富富有余。除自家吃用外,還挑到集市糶出得些現(xiàn)錢,足夠一大家子一年的吃穿用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我 的 姥 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姥爺名叫馮子安,出生于清光緒二十八年(1903),兒時還留過辮子。小時候聽母親說,民國時剪了他的辮子,他害羞的躲到櫥柜后面,幾天不見人。</p><p class="ql-block"> 我記得姥爺,他個頭高大,常年戴著沒有帽檐的瓢帽子,貓腰有點駝背,腰里常常纏著一條布腰帶,腰帶上別著一桿長長的旱煙袋。走路習(xí)慣兩手背稍,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很少見他笑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的姥爺,拍攝于1968年)</i></p> <p class="ql-block"> 姥爺是種莊稼的行家里手,春種夏管秋收冬藏,他帶領(lǐng)著弟妹們,把農(nóng)事安排的妥妥貼貼。姥爺常年住在銀匠莊子,莊里的每件農(nóng)具和生活用具,都是他親手安置,如磨面的石硙、碾米的石碾,吃水的泉子等。還有耕地的黃牛,拉磨的毛驢,都是他親手喂養(yǎng)。房前屋后院子里的果木花草和菜園,都是他親手勞作,把莊子裝扮成了一個世外桃源。姥爺對莊子很有感情,以致太姥爺給他置辦婚事,都在莊子里舉行。</p><p class="ql-block"> 1938年以后,日本人幾次進(jìn)犯鄉(xiāng)寧,連田家原村都被占領(lǐng)。小原村的馮姓家族全部躲避到了銀匠莊子。人口多了,吃糧的多了,但人手也多了。莊里還是余糧不斷。 </p><p class="ql-block"> 以后姥爺一直在莊子里生活,我舅舅和母親,就出生在銀匠莊。二姥爺和三姥爺也成家,但太姥爺不主張分家,一塊過。一大家子,幾十口人,熱熱鬧鬧,和和氣氣。</p><p class="ql-block"> 晚清重臣李鴻章曾寫過一副對聯(lián),原文為:“<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米,腹有詩書,便是山中宰相;祈壽年無須服藥,但愿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可為地上神仙”</span>。這幅對聯(lián),簡直是對姥爺在銀匠莊子生活期間的真實寫照。直到解放后,姥爺還在莊子里居住勞作,過著“山中宰相”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jì)五十年代初期,國家實行土地改革和合作化運動,成立了生產(chǎn)隊。小原村也成立了生產(chǎn)小隊,歸田家原大隊管轄。社員生活靠工分,吃糧靠集體,勞力不能外出,銀匠莊子也就沒人去了,慢慢地荒蕪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現(xiàn)在的銀匠莊子)</i></p> <p class="ql-block"> 文革時期,縣供銷社是重災(zāi)區(qū)。我的父親被揪斗后,就關(guān)押在縣供銷社。這里關(guān)押的“牛鬼蛇神”們,不時傳來被打死或被迫自殺的消息。我的姥爺怕自己唯一的女兒擔(dān)驚受怕,思想壓力過大。就讓我舅舅給母親送來一小袋旱煙和一個小煙袋,給母親捎話說:一天心里煩躁了就吃煙呀!煙是火,有火伴著,啥都不怕,啥都能過去。母親遵父命,一生與煙為伴。</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們?nèi)蚁路诺绞镤伌?,沒有地方居住,住在生產(chǎn)隊里一孔坍塌的羊圈里。姥爺心疼自己的女兒,打發(fā)舅舅帶著幾個伯叔兄弟,來到十里鋪,只幾天光景就給打了一孔新土窯。我們家在十里鋪幾年,一直居住在這孔窯里。在這孔窯里,弟弟讀完了高中,上了師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弟弟對這孔窯懷有特殊感情,那年專門在窯門口拍照留念)</i></p> <p class="ql-block"> 姥爺一生經(jīng)歷了清朝、民國、新中國,經(jīng)歷了多少戰(zhàn)亂和匪患。年老后把世事看淡,只重視親情關(guān)系,所以看到我們格外親切。姥爺去世半個世紀(jì)了,但他的音容笑貌還常常出現(xiàn)在我的腦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我 的 舅 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舅舅叫馮春發(fā),我母親叫馮春蘭,舅舅長母親三歲。兄妹二人命運多舛。還在母親一歲時,我的姥姥就撒手人寰,兄妹兩人跟著他們的奶奶(我的太姥姥)長大。</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后山的水由于受茂密的樹葉遮蓋,長期不見陽光,水質(zhì)不好,老人們都叫“柳拐水”,尤其是兒童,長期飲用,易得大骨節(jié)病。所以舅舅和母親的手腳都不太好。還有我的幾個姥爺和老姑都沒有腿腳好的。</p><p class="ql-block"> 舅舅的更大不幸是在成年娶親后,和妗子生了四女一男。我那薄命的妗子便因病去世,留下了五個孩子像階梯一樣,最小的才兩歲。</p><p class="ql-block"> 因此,我的母親就承擔(dān)起了撫養(yǎng)照顧幾個侄兒侄女的責(zé)任。每逢星期天,都要去小原村,為侄兒侄女們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夏有單衣冬有棉衣,只要我有的,侄女們就有。只要弟弟明杰有的,侄兒就有。把幾個孩子照顧的完全不像是無娘的孩子。直到他們男婚女嫁,又給各自伺候了月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母親和幾個侄女照片,左一為作者,后排為弟弟明杰)</i></p> <p class="ql-block"> 舅舅對我們家也是無微不至的盡力照顧著。每逢進(jìn)城,都要拿些山藥蘿卜,有時還拿些小秋雜糧,添補我們家。每放寒暑假,都帶我和弟弟去小原村玩耍居住,以給家中省點口糧。在舅舅的接濟下,使我們家平安度過了那些饑年荒月。舅舅和母親兄妹之間的互相照顧,成了人間手足之情的典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老年的舅舅,滿臉滄桑)</i></p> <p class="ql-block"> 更為我終身難忘的是,那年我在尉莊農(nóng)中讀書,正值文革時期,學(xué)校停課鬧革命,城里的兩派斗爭嚴(yán)重,先后發(fā)生幾次武斗,后來又掀起了“12·9”大風(fēng)暴。全縣農(nóng)村道路封鎖,在郵電所里連電話都打不通。停課后我進(jìn)不了城,回不了家。我的同學(xué)好友靳鳳琴伸出友誼之手,把我叫到她母親暫住的桐上村保健站家里。</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的家里父親被揪斗住進(jìn)牛棚,弟弟每天承擔(dān)著給父親送飯,和早晚接送父親的任務(wù)。母親和我失去聯(lián)系,怕有什么意外,在家里急的坐立不安,睡臥不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文革時期的父母親)</i></p> <p class="ql-block"> 舅舅進(jìn)城聽說我無音無信,看到自己的妹妹噎急得身心憔悴。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朝著尉莊的方向走去找我。舅舅腿腳不好,走路一拐一拐的,拄著一根樹枝,跑了六十多里山路,到天快黑了才到尉莊,一打聽,知道我去了桐上村,又轉(zhuǎn)身往桐上村趕去。兩村相隔二十多里,舅舅顧不上一路上的冷凍饑渴和勞累,又跌跌撞撞的摸黑來到了桐上村。</p><p class="ql-block"> 當(dāng)舅舅從門里回來,我一看到舅舅,就“哇”的一聲撲到了舅舅懷里。俗話說,見舅如見娘,我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舅舅安慰我說:找見你就好了,你媽這些天愁的,真是在刀尖上過光景,咱明天就回。我同學(xué)家阿姨給舅舅安排了吃住,第二天跟著舅舅回到小原村,把找到我的消息捎信給了母親。</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當(dāng)時的作者照片)</i></p> <p class="ql-block"> 后來,舅舅在村里一直擔(dān)任著生產(chǎn)隊長,直到土地下戶后,分到幾畝薄田,一直守著這幾畝地,過著緊緊巴巴的生活。舅舅去世時,弟弟明杰提議為舅舅墳前立了墓碑。像這樣敦厚淳樸厚道的一位典型的中國老農(nóng)民,應(yīng)該勒石永銘。</p><p class="ql-block"> 太姥爺、姥爺、舅舅,他們祖孫三人的人生,都是極其平凡的。他們在各自屬于自己的年代里,完成著各自的使命。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真誠做人處事,誠信熱情厚道,他們嚴(yán)謹(jǐn)?shù)募绎L(fēng)家教,贏得了可貴的社會聲譽,成為了我們學(xué)習(xí)的標(biāo)桿和榜樣。</p><p class="ql-block"> 那年農(nóng)村實行“小村并大村后”,小原村被整體遷到石咀村,田家原大隊也被撤銷,并到了營里村委?,F(xiàn)在的小原村一片荒涼。村里由表弟馮郭元在世時,修建的三孔青磚掛面的新院子也人去窯空,無人居住。遷到新村后,由表弟的孩子馮武軍兄弟三人所修建的新房子,雖然就在通往鄭中午先生創(chuàng)建的才子莊園大路邊,但隨著表弟的去世,我和弟弟也很少去了。而舅舅和母親的出生地銀匠莊子,也成為了鄭中午先生開辟的才子莊園里的一個古村落景點,供游客游玩懷古。</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才子莊園里發(fā)現(xiàn)的古代祭壇,民間俗稱才子疙瘩,就緊臨銀匠莊子)</i></p> <p class="ql-block"> 歷史的潮流滾滾向前。但時代的車輪永遠(yuǎn)碾不碎人們對兒時的記憶。隨著自己年歲的增長,一些故人和舊事,不時的浮現(xiàn)在眼前,尤其是舅舅家?guī)状说呐d衰經(jīng)歷,不僅是一個家族在各個歷史時期的演變過程,更是整個中華民族從清末民國到新中國時期的發(fā)展歷史的一個縮影,更能引起我們這茬老年人對生活的反思和回味,從中感受到國家農(nóng)村政策的不斷發(fā)展和改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現(xiàn)在的小原村已成無人村)</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村頭由表弟馮郭元在世時,修建的青磚掛面的新院子)</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遷到新村后,由表弟的孩子馮武軍兄弟三人所修建的現(xiàn)澆新房)</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作者簡介</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杜明華,曾在黃河邊上當(dāng)過多年民辦教師,后調(diào)毛則渠煤礦子弟學(xué)校教學(xué)。退休前任鄉(xiāng)寧縣煤炭運銷公司會計。從小愛好文藝,參加各種演出,有一定的寫作基礎(chǔ),常常有感而發(fā)。紀(jì)實作品《栆?guī)X情》和《懷念我的父親母親》《婆婆也是媽》,在社會影響較大,被多家媒體刊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美篇制作</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杜明杰,作者弟弟。曾任中小學(xué)教師,黨政干部,現(xiàn)退休。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作品長篇紀(jì)實文學(xué)《那年那月》、敘事長詩《戎子之歌》、鄉(xiāng)土文學(xué)《鄂邑史話》、《人物傳記》、自創(chuàng)韻體文《中國農(nóng)村調(diào)查之——農(nóng)村人在城里》、回憶錄《鄉(xiāng)寧籃球記憶》等。</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作者杜明華和弟弟杜明杰)</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