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晨露剛從竹梢滑進溪里，村口的老鐘還沒來得及把影子抻長，陽光就已經踮著腳，摸進了村莊的每一道褶皺里。風里裹著新翻泥土的潮氣，混著灶膛里草木灰的暖，把睡在墻角的時光，都搖成了晃悠悠的碎光。</p> <p class="ql-block"> 陽光是村頭最慷慨的訪客，總愛把金粉撒在阿婆的銀發(fā)上。她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像一塊被歲月磨圓的舊石，身上那件紫紅的棉背心，盛著一兜子曬暖的風。遠處的木橋泛著黃，水聲被樹葉濾成碎碎的響，阿婆的皺紋里便漾開了笑——大抵是想起孫兒今早塞在她口袋里的糖。</p> <p class="ql-block"> 巷子里的老槐把影子鋪成一條軟毯，阿公戴著灰帽，在光里刮著手里的大薯。淺綠的盆盛著半盆清水，晃著碎金，他的指節(jié)在薯皮上輕輕摩挲，把粗糙的外皮刮成卷曲的屑，瞇起的眼便和墻上的木紋一起，成了時光最妥帖的注腳。風從青石板的縫里鉆出來，卷著灶間飄來的米香，心里已經在盤算：等下切幾片煎成金黃的薯餅，再留些磨成粉，給孫兒做Q彈的薯圓。</p> <p class="ql-block"> 曬谷場上的竹匾，盛著滿當當的陽光。阿婆的手指在米堆里輕輕劃著，像在數著日子里的細亮。竹條的影子爬過她的手背，把老繭里藏著的故事，都曬成了米里的暖。旁邊的陶甕張著嘴，吞了一肚子的陽光，等夜里再把香氣，吐給燈下納鞋底的聲響。</p> <p class="ql-block"> 這些被陽光腌過的時光，沒有喧囂，只有風掠過竹梢的輕響，和老人眼角里，化不開的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