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一道刺目的藍光撕裂了唐山沉寂的夜空,大地迸發(fā)出沉悶的咆哮。整座城市在劇震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轉瞬間,無數(shù)生命被掩埋在廢墟之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到星夜奔赴唐山的緊急命令后,梁杰所在的鞍山市基建工程兵部隊即刻出發(fā)。救援車隊在顛簸的道路上疾馳,越接近城區(qū),空氣中的灰塵越濃,一股說不清的焦糊味也愈發(fā)刺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車輛最終在無法通行的瓦礫堆前停下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戰(zhàn)士屏住了呼吸——整座城市已變成一片望不到邊的廢墟,斷壁殘垣在晨曦中投下長長的陰影。幸存的人們跪在瓦礫堆上,用鮮血淋漓的雙手徒勞地刨挖著,嘶啞的哭喊聲在廢墟間回蕩。</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快!以排為單位,立即展開救援!”連長的聲音因急切而嘶啞,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每一個戰(zhàn)士的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抹了把臉上的灰塵,帶領二排戰(zhàn)士沖向一片住宅區(qū)廢墟。那里原本是六層高的居民樓,此刻已完全坍塌,只剩滿地碎磚斷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俯下身,仔細聆聽。突然,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從瓦礫深處傳來,如同生命最后的呼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里有人!”梁杰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戰(zhàn)士們立即用鐵鍬、撬棍,甚至雙手,小心翼翼地搬開層層碎石斷木。兩個多小時后,一對被困的祖孫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年輕的姑娘左腿被沉重的衣柜死死壓住,蒼白的臉上沾滿灰塵,手中仍緊握著一塊用來敲擊鐵管的碎磚;她身旁的老人昏迷不醒,花白的頭發(fā)被凝固的血液黏在額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別怕,我們是解放軍,是專門來救你們的。”梁杰蹲下身,一邊輕聲安撫,一邊示意戰(zhàn)士們準備撬棍。在救援的間隙,他得知姑娘名叫唐英,今年二十歲,剛從師范學校畢業(yè)。昏迷的老人是她的爺爺唐岳。當問及其他家人時,唐英的眼淚瞬間涌出,在布滿灰塵的臉上劃出兩道清晰的淚痕:“爸爸媽媽和哥哥……還在里間臥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的心猛地一沉——里間臥室的墻體完全坍塌,磚石堆積近兩米高。他強忍悲痛,加快了救援動作。就在祖孫二人即將獲救的瞬間,一陣劇烈的余震猛然襲來!廢墟間響起刺耳的斷裂聲,一塊水泥板從高處墜落,直朝唐英砸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心!”梁杰毫不猶豫地撲身上前,用脊背為唐英筑起一道屏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排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戰(zhàn)士們的驚呼中,梁杰被埋在了碎磚之下。眾人徒手將他扒出時,他已昏迷不醒,軍裝后背浸滿鮮血,右手卻仍死死攥著那塊剛從唐英腿邊挪開的碎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天后,梁杰在病床上醒來。他睜開眼的第一句話沙啞而急切:“那對祖孫……怎么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間,戰(zhàn)友們已從里間臥室的廢墟中找到了唐英的父母和哥哥——三人均已不幸遇難。他更不知道,這些天來,左腿尚且纏著繃帶的唐英,是如何攙扶著年邁的爺爺,在部隊和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強忍撕心裂肺的悲痛,安葬了至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震后三個月的鞍山,秋意漸深。梁杰背上的傷剛剛愈合,便立即歸隊投入工作,此刻正帶著戰(zhàn)士們在工地上澆筑混凝土。通信員騎著自行車匆匆趕來:“梁排長,連部有人找!說是從唐山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帶著滿心疑惑趕回連部,推開門,一眼就認出了那兩個刻骨銘心的身影——唐英攙扶著精神矍鑠了許多的爺爺唐岳,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束野菊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解放軍同志!可算找到您了!”唐爺爺情緒激動,快步上前,一雙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握住梁杰的手,聲音微微發(fā)顫,“我們……我們打聽了整整三個月,問遍了所有在唐山救援的部隊,才……才知道您在這里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唐英望著梁杰,眼圈倏地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梁排長,您的傷……都好了嗎?那天您為了救我……”話未說完,哽咽已讓她無法繼續(x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早就全好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梁杰心中暖流翻涌,連忙請二人坐下,為他們倒上熱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地震……帶走了英子的父母和哥哥,”唐爺爺?shù)穆曇舻统料聛?,帶著難以愈合的傷痛,“我們唐家,如今……就剩下我們這一老一少,相依為命了?!?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沉默地點點頭。唐爺爺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忽然挺直了腰板,神情變得無比鄭重:“梁排長,您對我們祖孫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們無以為報。英子她……她愿意以身相許,報答您的救命之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爺爺!”唐英的臉頰頓時漲得通紅,羞赧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捏著衣角,指節(jié)都泛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愣了片刻,隨即露出溫和卻無比堅定的笑容,搖了搖頭:“唐爺爺,唐老師,非常感謝你們這份厚重的心意。但是,我梁杰在當兵之前,已經在陜西老家成婚了。妻子香蘭在家替我照顧年邁的父母,我們還有一個一歲的兒子。救人于危難,是人民子弟兵的本分,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從未想過要任何回報?!?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房間里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唐英的肩膀開始輕輕地顫抖,強忍的淚水終于從眼角滑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梁杰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那副脆弱又倔強的模樣,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憐惜。就在這時,唐英猛地抬起頭,帶著濃重哭腔卻又語氣無比倔強地說道:“那……那如果我認您做哥哥,好不好?我失去了一個哥哥,是老天爺……是老天爺讓我遇見了您……”</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望著姑娘眼中那份交織著真誠、脆弱、期盼與不安的復雜情感,梁杰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她在廢墟中舍命保護爺爺?shù)膱皂g,浮現(xiàn)出她強忍悲痛親手安葬親人時的堅強。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保護欲油然而生,他鄭重點頭,聲音鏗鏘有力,在小小的接待室里回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從今往后,你就是我梁杰的親妹妹!有我梁杰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讓你餓著;有我在一天,就絕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哥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一聲呼喚,石破天驚,包含了唐英所有失去親人的悲痛,以及重獲親情的巨大歡喜與委屈,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唐爺爺老淚縱橫,顫抖著站起身,將梁杰和唐英的手疊在一起,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久久不放,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震后第二年,唐爺爺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冬天,因病離世。臨終前,老人緊緊握住從鞍山趕來、已升任連指導員的梁杰的手,用盡最后力氣囑托:“梁指導員,我把英子……托付給你了……”梁杰眼眶泛紅,鄭重承諾:“爺爺放心,我會把英子當作親妹妹,用一生護她周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送走爺爺,梁杰返回部隊。唐英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空蕩的屋子里,她常對著父母的照片出神,淚水一次次浸濕衣衫。就在悲傷幾乎將她淹沒時,梁杰的來信如一束陽光,照進她灰暗的世界。信中寫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子,振作起來。爺爺走得安心,是因為他看到了你的堅強。還記得廢墟下的敲擊聲嗎?那時你沒有放棄;還記得安葬親人時滿手的傷嗎?那時你也沒有倒下?,F(xiàn)在更不能倒下。你是唐家的女兒,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把悲痛化作勇氣,好好教書,好好活著——這才是對爺爺、對父母和哥哥最好的告慰。記住,你從不孤單。鞍山永遠有你的家,我永遠是你的哥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八一年春,改革開放的浪潮奔涌向前。隨著深圳經濟特區(qū)建設全面啟動,梁杰所在的部隊奉命南下,成為建設特區(qū)的先鋒。一次,他在《南方日報》上看到深圳面向全國公開招聘教師的消息,立即撥通了唐英的電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子,深圳正在招聘教師,你……愿不愿意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聽筒那端靜默了一瞬,隨即傳來唐英帶著哽咽的歡笑:“哥,我愿意!我想去深圳,想和哥嫂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下的列車載著憧憬向前飛馳。唐英靠窗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口袋里那支梁杰多年前送的鋼筆。窗外,北方的蒼黃遼闊漸漸暈染成南國的蔥蘢翠綠,像一幅徐徐展開的新畫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十多個小時的旅程里,往事如窗外的風景般掠過心頭——廢墟下的黑暗與那束終于照進來的光,爺爺臨終前緊握的手,還有梁杰那句“我會用生命護你周全”的承諾。對未知的些許忐忑,終究被即將與親人重逢的暖意融化。她輕輕握緊口袋里的鋼筆,仿佛這樣就能早一點觸碰到那份久違的溫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列車緩緩駛入尚在建設中的深圳站。唐英提著行李剛走下車廂,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呼喚:“英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循聲望去,一位穿著素雅碎花襯衫的年輕女子正笑盈盈地朝她走來。唐英放下手中的行李,女子立即上前握住她的雙手:“一路辛苦啦!我是香蘭,是你嫂子。”“嫂子真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兩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在喧鬧的月臺上相視而笑,自然而親切地擁抱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哥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回家屬院的路上,香蘭邊走邊對唐英說,“他剛被任命為群工股股長,正忙著協(xié)調駐地與地方的關系,千頭萬緒的。今天一早就被叫去開特區(qū)建設的緊急會議,實在抽不開身,臨出門前再三囑咐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你接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來到梁杰在部隊家屬院的家中,唐英發(fā)現(xiàn)朝南的房間早已收拾得窗明幾凈。書桌上整齊擺放著新文具,床鋪鋪得平整,連窗簾都換上了清新的碎花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間房以后就是你的了?!毕闾m笑著說,“你哥特意選的,說陽光充足,適合你看書備課?!?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傍晚時分,梁杰才風塵仆仆地趕回家。見到站在門口等候的唐英,他眼中滿是欣慰:“英子長大了,更精神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哥,您倒是清瘦了些?!碧朴⒍嗽斨劢堑募毤y,語氣心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建設特區(qū)嘛,總要付出些心血。”梁杰爽朗一笑,將外套掛在門后,“但看著一座新城在咱們手中一天天崛起,再累也值得?!?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哥嫂的悉心照料下,唐英潛心備考,憑借扎實的專業(yè)功底順利通過考試考核,成為羅湖翠園小學的語文教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份工作讓她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每天清晨,當她站在講臺前,看著孩子們求知若渴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當年在學校里堅持讀書的自己。她把對生命的感恩都傾注在教學中,備課、批改作業(yè)到深夜成了家常便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香蘭把她當作親妹妹般疼愛。每到周末就去東門市場采購,盡量做些好吃的,變著法子給她補充營養(yǎng)。梁杰雖然工作繁忙,也總會抽空關心她的工作和生活,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吃飯的時光,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轉眼半年過去。一個涼爽的秋夜,香蘭切好哈蜜瓜,似是不經意地提起:“英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唐英望著遠處工地的燈火,沉默片刻。她明白嫂子的好意,也清楚自己是該開始新的生活了。她輕輕點頭:“好,我聽哥嫂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經香蘭牽線,唐英認識了梁杰的戰(zhàn)友趙建國。這位六連連長比她大五歲,為人正直憨厚,在部隊是有名的實干家。第一次見面是在軍民聯(lián)歡會上,趙建國紅著臉遞來一瓶汽水:“聽說你是老師?我最敬佩有文化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崇拜軍人?!碧朴⑤p聲回應,接過汽水時注意到他掌心干活留下的厚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兩人的感情在特區(qū)建設的熱潮中慢慢升溫。每逢休息日,他們或是漫步在波光粼粼的大海邊,或是穿行于熙攘的東門老街。他給她講部隊里的趣事,她跟他分享教學中的感動。兩顆懷著共同理想的心越靠越近,在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里,他們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的除夕,梁杰夫婦特意讓唐英請趙建國一起來家里吃團圓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廚房里,香蘭和唐英一邊擇菜一邊輕聲說笑?!敖▏鴮δ憧烧媸巧闲?,”香蘭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神秘,“前兩天還悄悄問我,你喜歡什么花色的布料?!碧朴⒛樕戏浩鸬募t暈,輕聲應道:“他說……等開春就辦婚禮?!薄澳强梢k得風風光光的,”香蘭擦擦手,轉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木匣子,“你看,這是我給你備的嫁妝——一對玉鐲,還有你哥特意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真絲被面?!碧朴⒋蜷_木匣,眼眶一下子濕了:“嫂子,這太貴重了……”“說什么傻話,”香蘭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而堅定,“你可是我們梁家唯一的姑娘?!?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客廳里,梁杰正和趙建國對弈,八歲的軍軍趴在桌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梁杰落下一子,語氣看似隨意,卻透著鄭重:“我就這么一個妹妹,你要是敢讓她受委屈……”話未說完,但其中的分量已不言而喻。趙建國立即放下手中的棋子,挺直腰背,神情肅然:“梁股長放心,我趙建國在此立誓,一定讓英子一輩子幸福?!?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姑姑以后就是趙叔叔家的人了嗎?”軍軍忽然仰起小臉,一臉天真地問。這話一出,頓時引得眾人笑了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幕低垂,年夜飯的香氣彌漫滿屋。五個人圍坐在圓桌旁,梁杰舉起酒杯,聲音洪亮而溫暖:“為我們今天幸福的團圓,也為特區(qū)美好的明天——干杯!”清脆的碰杯聲與窗外陣陣鞭炮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奏響了屬于這個新年的動人樂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開春時節(jié),部隊駐地竹子林的工棚被裝點得格外喜慶。大紅喜字端正地貼在正中央,五彩綢帶從棚頂垂落,為簡樸的工棚平添了幾分溫馨與熱鬧。這天正是唐英和趙建國喜結連理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婚禮現(xiàn)場,趙建國的父母站在男方席位上,滿面笑容地接受著親友們的祝福。而在女方這邊,則立著一對年輕夫婦——身著嶄新軍裝的梁杰與穿著絳紅色旗袍的香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主持人即將介紹女方家人時,全場賓客不約而同地向這對年輕夫婦投去好奇的目光。人們打量著氣質不凡的二人,低聲猜測著他們與新娘的關系。梁杰挺直脊背,目光堅定;香蘭唇角含笑,姿態(tài)從容。在眾人注視下,他們坦然接受著這份好奇——此時此刻,他們就是唐英名正言順的娘家人,是新娘在這重要時刻最堅實的依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時,唐英輕輕接過話筒,聲音微微發(fā)顫:“各位來賓,今天我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彼钗豢跉猓抗鉁厝岬赝蛏砼缘牧航芎拖闾m:“七年前的唐山大地震,讓我失去了父母和哥哥。當我和爺爺被困在廢墟下絕望時,是解放軍同志用鮮血和生命把我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的聲音漸漸堅定:“后來我千辛萬苦找到恩人,才知道梁杰同志早已成家。但他和嫂子沒有讓我孤單,我們結拜為兄妹。這些年來,是哥哥教會我在廢墟上重新站立,是嫂子讓我重新感受到母親的溫暖?!?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淚水在她眼中閃爍,聲音卻格外清晰:“今天站在這里,雖然我的親生父母不能親眼見證我的婚禮,但我有世上最好的哥嫂。他們就是我的父母,是我最親的家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滿堂賓客無不動容,不少人悄悄拭淚。真摯的話語剛落,會場便響起.了經久不息的雷鳴般掌聲。趙建國緊緊握住唐英的手,向著梁杰和香蘭深深鞠躬,鄭重承諾:“哥哥、嫂子,請你們放心,我會用生命守護英子一輩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敬茶時分,滿堂賓客的祝福聲中,唐英將茶杯恭謹?shù)嘏e到梁杰與香蘭面前,清脆地喚出:“哥,嫂子,請喝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話音落下,香蘭強忍許久的淚水終于悄然滑落。梁杰的眼圈也跟著紅了,接過茶杯的一刻,這位在廢墟與工地上從不曾動搖的漢子,手指竟微微顫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人轉身,面向滿堂賓客致意。窗外,特區(qū)新起的高樓在春日下熠熠生輝,遠處挺拔的木棉樹正綻放著灼灼紅花,那火紅的花朵,恰似這片熱土上躍動不息的生命與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唐英的目光輕輕掠過身旁丈夫堅毅的側臉,掠過哥嫂帶淚的笑顏,掠過每一張寫滿祝福的面孔。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情誼,能夠超越血脈相連;有些恩情,足以重塑人間溫暖;而最美好的新生,永遠誕生于那些曾被苦難破碎、終又被愛與善意彌合的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改革開放的春風里,這個用勇氣與溫情編織而成的家庭,正在南海之濱寫下屬于他們的嶄新篇章。而這片永遠向上的土地,還將見證更多從瓦礫中長出的春天,更多如木棉花般熾烈綻放的生命。</span></p> <p class="ql-block">(本小說內容均為虛構,如有雷同之處,純屬巧合,請勿對號入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