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大媽送我的鞋墊</p><p class="ql-block"> 我家柜子里放著一雙千針百線的鞋墊,望著這雙鞋墊,腦海里總會浮現(xiàn)出一位慈祥的大媽戴著老花鏡坐在公園里,一針一線納著鞋墊的情景。那一幕幕溫馨的畫面,觸及我心靈,使我深陷在終生難忘的感動里,眼里不由得充滿了淚花,勾起我無限的回憶。</p><p class="ql-block"> 七年前深冬的一天,我去小雁塔拍片,在西門公園里遇到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媽。她戴著老花鏡,坐在石凳上,一針一針地納著鞋墊,身穿梅紅袖口的紫黑棉襖,頭戴白針織帽,眉眼間堆著笑,顯得格外親熱,仿佛親人似的。</p><p class="ql-block"> 望著年紀那么大的老人,在寒冷的冬天里還納著鞋墊,她的精神令我敬佩,也令我感動!我忍不住想拍下這溫暖的一幕,之前也遇到過一位納鞋墊的老人,想給她拍照,她不僅不愿意,還很生氣,所以這次我心里有些忐忑,不過,還是鼓起勇氣拿出相機為眼前的大媽留影??蛇@位大媽,見我舉著相機,立刻露出了憨厚的笑,不僅樂意,還特意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帽檐配合我,嘴里更是左一個“謝謝”、右一個“謝謝”,那份淳樸的熱情,像冬日里的一縷暖陽,瞬間溫暖了我的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慈祥的大媽</p><p class="ql-block"> 知道大媽樂意我給她拍照,我便邊拍邊跟她聊了起來。大媽笑著告訴我,她今年86歲,老家在渭南,現(xiàn)在在西安女兒家里住。什么毛病也沒有,身子骨硬朗,做飯洗衣樣樣都能自己來,全身沒毛病。家里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孫們都很優(yōu)秀,當聊到兒女們對她孝順時,大媽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她還說,年紀大了,一天閑著沒事做做鞋墊,就當鍛煉身體。</p><p class="ql-block"> 說起做鞋墊,大媽嘆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根本不會做鞋墊。其實做鞋墊的工序繁瑣呢:先把面粉兌水加熱調(diào)成漿糊,再把不用的舊衣服一層層糊上去,曬干后按鞋號剪成樣子,最后才一針一線地納出來,每一步都不能馬虎。</p><p class="ql-block"> 聊天時,大媽說家里納下的鞋墊很多,非要送我一雙,我一聽,又驚訝又感動,連忙擺手推辭:“不用不用,您這么大年紀做著不容易!”大媽說著就要回家去取,我趕緊攔住,死活不讓她跑這一趟。雖說大媽說得懇切,可我當時并沒往心里去,只當是老人隨口的客氣話。又聊了會兒,我便笑著道別,再三感謝后才離開。</p><p class="ql-block"> 離開老人我從西門公園走到北門的小雁塔下,我正忙著拍照,約莫過了四十來分鐘,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向我走來,啊,竟是那位大媽!我心里“咯噔”一下,一顆心瞬間提在嗓子眼:難道……難道大媽真的回家取了鞋墊來送我?</p> <p class="ql-block"> 當老人走到我跟前,見她兩手空空,我心里頓時一松,殊不知,她忽然從胸前衣襟里掏出一雙鞋墊。望著那雙千針百線繡成的鞋墊,我瞬間呆若木雞,腦子里一片空白!我和大媽素不相識,不過是隨手給她拍了幾張相片而已??蛇@位鮐背之年的老人,竟花了約四十分鐘專程回家取來鞋墊,還從小雁塔西門輾轉(zhuǎn)到北門找到我。此時此刻,我百感交集,感動得潸然淚下!</p><p class="ql-block"> 捧著大媽送的鞋墊,我犯了難:不收吧,辜負了老人四十分鐘的奔波與心意;收下吧,又實在過意不去,畢竟“無功不受祿”。正當左右兩難時,我靈機一動,不如把給大媽拍的相片洗出來,也算回報這份情誼。</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陪著大媽往她女兒家走,沿路留意照相館。大媽得知我要給她洗照片,連忙擺手推辭,我執(zhí)意要洗,她看拗不過我,只好點頭同意。</p><p class="ql-block"> 巧的是,大媽女兒住的小區(qū)對面就有一家照相館,我便和大媽一起進去,給她洗了10張相片。付錢時,大媽執(zhí)意要自己來,我和她推讓了好幾次,她才把錢收回口袋。</p><p class="ql-block"> 大媽送我鞋墊,我給大媽洗相片,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大媽卻覺得又欠下我一份人情,竟流著淚過意不去??粗先朔杭t的眼眶,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安慰她,說著暖心的話。</p> <p class="ql-block"> 一位素昧平生的大媽,為了一份微不足道的拍照之恩,特意送來親手做的鞋墊;又因為幾張洗好的相片,便感動得落淚愧疚。這樣的善意,是我這輩子都未曾經(jīng)歷過的溫暖與感動!</p><p class="ql-block"> 給大媽洗完照片,我跟她要了她女兒的手機號,打過去說明情況,告訴她相片過兩天洗好,讓她方便時去取。之后,我把大媽送到女兒家小區(qū)門口。 我把她送到女兒家小區(qū)門口。正準備返程時,大媽突然緊緊拉住我的手,眼神里滿是戀戀不舍,淚水順著皺紋緩緩滑落。我走一步,她顫巍巍跟一步;我挪兩步,她便亦步亦趨跟兩步。這份沉甸甸的牽掛讓我瞬間紅了眼眶,忍不住轉(zhuǎn)身撲回大媽身邊,緊緊抱住她,聲淚俱下地安慰:“大媽,您別這樣,您太好了,也太重情了。您給我送鞋墊,我給您洗照片,都是些小事,千萬別過意不去!快回去吧,別送了。”</p><p class="ql-block"> 大媽見我也落了淚,才哽咽著說出心里話:“閨女,你長得太像我過世的二女兒了。你對我這么好,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她,我總覺得,我的二女兒又回到我身邊了,所以實在舍不得你走??!”</p><p class="ql-block"> 聽完這話,我非常震驚,瞬間豁然。難怪給大媽拍照時,她看我的眼神總帶著一種別樣的親昵;難怪她特意花四十多分鐘跑回家取鞋墊,執(zhí)著地找到我送來。原來,這份格外的偏愛,源于一場跨越生死的相似。那一刻,我心里翻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位思念女兒的老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大媽和我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聽大媽斷斷續(xù)續(xù)講完二女兒離世的經(jīng)過,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眼看天色漸漸沉了下來,我強忍著眼淚,又用力抱了抱她單薄的肩膀。終究還是要走,我咬著唇轉(zhuǎn)過身,每一步都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走在路上,我忍不住一步一回頭,大媽佝僂著身子站在原地,渾濁的眼睛里滿含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流,那種戀戀不舍的表情看得我心頭發(fā)緊、喉頭哽咽。到最后,我實在不忍再看,怕自己會忍不住沖回去,只能別過臉,咬著牙加快了腳步,任憑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滑落,模糊了身后那道單薄又不舍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這七年間里,我因瑣事纏身,在兩地間奔波忙碌,竟再也沒能見到這位大媽??擅總€深夜,我常常會夢見她慈愛的笑容。近日,我從大媽女兒口中得知,已九十多歲高齡的她,依舊在一針一線地納著鞋墊。我輕輕撫摸著那雙珍藏多年的鞋墊,心里久久難平靜。忍不住激動地便地給愛人說:“大媽現(xiàn)在還在納鞋墊呢!”愛人笑著回應:“這么善良重情的老人,肯定能長命百歲,就算到了百歲,也能納鞋墊!”</p><p class="ql-block"> 這雙看似普通的鞋墊,對于我而言卻無比珍貴,我會永遠好好收藏。而大媽含淚送我、步步相隨的畫面,更是刻在我心底的印記,終生難忘。</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p><p class="ql-block"> 李亞菲,系中國女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女攝影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榆林市女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同時也是榆林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p><p class="ql-block"> 眾多攝影作品在省市攝影賽事中獲獎達數(shù)十次,曾經(jīng)有不少作品頻繁刊登在論壇頭版頭條。攝影作品先后在土耳其、臺灣以及省市多地展出。文學作品經(jīng)常刊登在《老年報》《鳳凰資訊報》《金秋》等各類雜志。</p><p class="ql-block"> 熱愛拍攝,善于用鏡頭定格美的瞬間;鐘情寫作,擅長書寫人文紀實平凡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