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像一層輕紗,溫柔地覆蓋在寧靜的小城??諝馇遒瑤е锶仗赜械臎鲆?,輕輕吸一口,仿佛能沁入肺腑喚醒沉睡的魂靈。 </p><p class="ql-block">天光微明,街巷靜得能聽見露水從葉尖滑落的聲音--滴答,滴答, 像是時間在低語,又像某個人在遠處輕輕敲擊著木琴,奏響一天最初的序曲。 </p><p class="ql-block">兩旁的老梧桐樹列成幽深的長廊, 枝干虬曲,樹皮斑駁如老人手背上的青筋,寫滿歲月的痕跡。樹根隆起于青石板路,像大地伸出的骨節(jié),倔強地撐開水泥的縫隙。枝葉交錯,在晨光中篩下斑駁的光影, 像碎金鋪在青石板路上,隨著風微微晃動,仿佛整條街都漂浮在流動的光河之上。 </p><p class="ql-block">一片枯黃的梧桐葉懸在枝頭,葉緣凝著一顆露珠,晶瑩剔透,微微顫抖,仿佛承載著整個秋天的重量。 它在風中輕輕搖晃,終于松開最后一絲牽連,無聲落下,在泥土上洇開一小圈深色的印痕,如同一封未寄出的信,悄然沉入大地的懷抱。</p><p class="ql-block">一輛老舊的二八式自行車斜倚在鐵欄邊,漆皮剝落,鏈條微微生銹, 車把上纏著一圈褪色的紅布條,像是某個年代留下的印記--也許是孩子學車時扎的護身符,也許是某段戀情的信物,早已無人知曉。車鈴早已不見,只剩下一個銹跡斑斑的底座,像一只失明的眼睛,默默望著這條它曾日日穿行的街道。車筐里,半片金黃的銀杏葉被夜風卷入,邊緣卷曲,像被陽光烤得酥脆的紙頁,在微光中靜靜躺著,仿佛凝固了一整個夏日的溫度,又像一封被遺忘的信箋,靜靜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p> <p class="ql-block">遠處,街上的早點鋪子升起了裊裊白煙,煤爐燒得正旺,爐膛里煤塊啪啪作響,火星偶爾蹦出,落在鐵皮圍欄上,一閃即滅。鐵鍋里的油條在滾油中翻騰,金黃酥脆,油花四濺,香氣混著煤爐的煙火氣,在清冷的空氣中緩緩飄散,勾得人胃里發(fā)暖,腳步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像是被風霜一筆筆雕刻出來的。他穿著一件油膩的藍布圍裙,袖口磨得發(fā)白,指甲縫里還嵌著些許面粉。他熟練地用長筷子翻動油條,動作干脆利落,節(jié)奏如歌。鍋邊放著一個搪瓷缸,缸身掉漆,露出斑駁的鐵銹,里面泡著濃茶,茶色深褐,浮著幾片茶葉梗。 他偶爾停下,擦擦額頭的汗,對著路過的熟人點頭:“老樣子?來根油條,配碗豆?jié){?”</p><p class="ql-block">一位老人坐在門前的小木凳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布衫,領口磨出毛邊,袖口還縫著兩圈細密的針腳--那是老伴的手藝,她早已不在這人世了。腳邊放著一雙舊布鞋, 鞋尖磨出了毛邊,像是走過了太多春秋。他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豆?jié){, 白氣氤氳,模糊了他眼角縱橫的皺紋。他小口啜飲,喉結微微滾動, 偶爾抬頭望望天空,眼神渾濁卻安寧,像一潭秋水,映著云影與流年,也映著那些早已遠去的晨昏。 他腳邊,一只花貓蜷在紙箱里,瞇著眼打盹,尾巴輕輕擺動,像在夢里追逐著什么。</p> <p class="ql-block">我緩步走著,腳下踩過幾片枯葉, 清脆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小徑上格外清晰,仿佛秋天踮著腳,悄悄從身后走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一片梧桐葉打著旋兒,悠悠蕩蕩,像一只疲倦的蝶,輕輕落在我的肩頭。 我伸手取下,葉脈清晰如掌紋,邊緣焦黃卷曲,像被時光之火輕輕燎過。葉柄斷裂處還滲著一點清液, 微苦的香氣在指尖縈繞,那是大地最后的呼吸。 </p><p class="ql-block">抬頭望去,天空高遠湛藍,幾縷薄云如輕紗飄浮,陽光斜照,灑在斑駁的墻面上。那是一堵老屋的山墻,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的黃泥與碎磚,墻縫里鉆出幾根野草,在風中輕輕搖曳。窗欞是老式的木格子,油漆早已褪盡,露出原木的紋理,像一幅泛黃的老照片,靜默地講述著光陰的故事。 </p><p class="ql-block">窗臺上,一只空鳥巢孤零零地立著,用細枝和干草編織,邊緣已被風雨磨得光滑,仿佛還殘留著去年春天的溫度。</p><p class="ql-block">梧桐樹,葉子已由綠轉黃,稀疏的枝頭不再有夏日的濃蔭,只余下幾分蕭疏的蒼勁。風一吹,便有幾片葉子悠悠飄落,打著旋兒,有的落在腳邊,有的悄然滑入記憶深處, 喚醒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片段--童年時踩著落葉奔跑的笑聲,母親在院中掃葉的背影,父親站在屋檐下點煙的側臉.....那些畫面,像老電影的膠片,在心底一格一格地放映。</p> <p class="ql-block">風里夾著泥土與腐葉的氣息,濕潤而微涼,卻不蕭瑟,反倒讓人覺得踏實,像是大地在呼吸,提醒我們:生命終將歸于沉寂,卻從不曾真正消亡。落葉不是終結,而是回歸;腐爛不是消失,而是滋養(yǎng)。它們沉入泥土,化作來年新芽的養(yǎng)分,像一種無聲的諾言,年復一年,默默兌現(xiàn)。</p><p class="ql-block">遠處,稻田翻涌著金浪,沉甸甸的稻穗低垂,農人彎腰收割,鐮刀劃過稻稈的沙沙聲風飄來,間或夾雜著幾聲爽朗的笑語:“今年收成好??!”“曬干了是足夠吃一年的! ”那是豐收的喜悅,是大地對辛勞最樸實的回報。 </p><p class="ql-block">田埂上,幾個孩子追逐著一只斷線的風箏,笑聲清脆,像風鈴在秋陽下?lián)u響。</p><p class="ql-block">可這秋風, 也像捎來了遠方的消息--關于雪,關于沉寂,關于那些被時間掩埋卻從未真正消逝的情感。它吹過老屋的檐角,吹過空蕩的鳥巢,吹過老人渾濁的眼眸,也吹過我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 </p><p class="ql-block">我忽然明白,秋天從不悲傷。它只是安靜地完成一場交接--把熱烈交給記憶,把希望埋進泥土,把故事寫在風里。 </p><p class="ql-block">而我們,不過是這漫長季節(jié)中的一片葉,一陣風,一縷光。在飄落時,記住自己曾綠過;在沉寂時, 相信春天終會歸來。</p> <p class="ql-block">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夏天。 </p><p class="ql-block">那個夏天,空氣里浮動著粘稠的熱浪,仿佛連呼吸都要被燙得卷曲。 柏油路蒸騰起扭曲的波紋,遠處的梧桐樹影在烈日下洇成一片模糊的綠斑。蟬鳴像無數(shù)根細針,密密匝匝地扎進耳膜,一聲高過一聲,仿佛要把天空撕開一道口子。 </p><p class="ql-block">我們站在校門前的桉樹下,斑駁的樹影將我們的影子拉得細長,斜斜地交疊在黃土公路上,像兩株不肯分離的藤蔓。 </p><p class="ql-block">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連衣裙,裙擺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腳踝上淡青色的血管。額角的碎發(fā)被汗水黏在皮膚上,耳后那顆小小的痣,像一滴未干的墨,在陽光下泛著幽光。她手里攥著一張車票,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蓋泛著淡淡的粉,像初春時枝頭第一朵櫻花的顏色。她低頭盯著車票上的字跡,嘴唇抿成一條細線,仿佛要把所有未說出口的話都咽回去。</p><p class="ql-block"> “要走了?”我的聲音像被曬蔫的草,沒什么力氣,剛出口就被蟬鳴吞了一半。 </p><p class="ql-block">她點點頭,睫毛垂下去,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像蝴蝶停在花瓣上,翅膀輕輕顫著:“嗯,車是明早上七點四十的?!?lt;/p><p class="ql-block">以后....還會回來嗎?”我踢著腳邊的小石子,石子在地上劃出淺痕, 像道沒說完的話。其實我知道答案--她書包里的戶口本復印件, 我昨天幫她收拾東西時瞥見過,遷移地址那一欄,紅章蓋得清清楚楚。 </p><p class="ql-block">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沒聽見。桉樹葉沙沙響,掉下一片枯葉,落在她腳邊。她才輕輕搖頭, 聲音輕得像嘆息:“不知道。我爸說, 要調去很遠的地方。連戶口都遷了...不回來了。”</p> <p class="ql-block">喉頭像被操場邊的野棗核卡住了, 澀得發(fā)疼。我想說“我會想你”, 想說“能不能留下地址”,可話到嘴邊,全變成了干巴巴的:“那...多保重。” </p><p class="ql-block">她忽然抬頭看我,眼里閃過一道光,像夏夜突然劃過的流星:“你也爭取考大學吧?別放棄?!?</p><p class="ql-block">“我會的?!蔽矣昧c頭,目光落在她腳邊的泥土地上--那里有一道細小的裂縫,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p><p class="ql-block">“你也要寫信啊?!蔽业吐曊f,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她嘴角動了動,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寫,一定寫。”</p><p class="ql-block">可后來, 信沒來。 一年,兩年... 漸漸地,我也不再等了。那張她用過的草稿紙,我夾在物理書第37 頁,上面寫著“陳明,謝謝你對我的幫助”的字跡,早已被歲月染成淡黃色。我曾無數(shù)次想撕掉它,可手指剛碰到紙頁,就又縮了回來。 它像一塊小小的傷疤,藏在書頁深處,提醒我:有些人,一別就是一生。</p> <p class="ql-block">五十年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秋日,我在老同學的聚會上見到了她。 會場設在城西的老文化館,斑駁的墻面上掛著泛黃的老照片。玻璃框里是我們稚嫩的笑臉:扎著羊角辮的女孩,穿著白襯衫的少年,還有那棵如今已倒下的老槐樹。</p><p class="ql-block">有同學放起了那首令人無限遐想的《同桌的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天你是否會想起</p><p class="ql-block">昨天你寫的日記</p><p class="ql-block">明天你是否還惦記</p><p class="ql-block">曾經愛哭的你</p><p class="ql-block">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p><p class="ql-block">誰看了你寫的 日記</p><p class="ql-block">誰把你的長發(fā)盤起</p><p class="ql-block">誰給你做了嫁衣</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深情的歌聲像一條緩緩流淌的河,載著舊日時光,靜靜流過心尖。</p><p class="ql-block">我正低頭看著一張合影,照片里我們站在校門口,她站在我前面,笑容羞澀,手里捧著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p><p class="ql-block">忽然,身后傳來一聲輕喚:“陳大哥?是你嗎?” </p><p class="ql-block">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閃電,直直劈進我心底。</p><p class="ql-block">我轉身,看見她站在門口,穿著一件米色風衣,銀發(fā)整齊地挽成一個發(fā)髻,發(fā)絲間夾著幾根青絲,像雪地里藏著的草莖。她眼角布滿細密的皺紋,像被歲月用針腳細細縫過的痕跡,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像秋夜的湖水,映著月光,映著五十年前的那個夏天。</p><p class="ql-block"> “是你啊?!彼α耍旖悄悄ɑ《?,和五十年前一模一樣,像春風拂過湖面,漾起一圈漣漪。</p><p class="ql-block"> “慧君....”我喉頭一緊,竟只說出她的名字,只覺眼眶發(fā)熱,像有溫熱的霧在彌漫。 </p><p class="ql-block">“你.....一點沒變。”她走近幾步, 聲音微顫。 </p><p class="ql-block">我苦笑:“哪有不變的?你看我這頭發(fā),都快禿完了?!?</p><p class="ql-block">她輕輕搖頭,眼里泛著光:"可你說話的樣子,走路的精神勁,還和以前一樣。”</p> <p class="ql-block">我們找了個角落坐下,桌上擺著老照片和青瓷茶杯,茶水微溫,浮著幾片舒展的茶葉,像小小的綠舟, 漂在時光的河上。 </p><p class="ql-block">慧君端起茶,手微微抖了一下,茶水晃了晃,沒酒出來,可我看見她指尖的關節(jié)已經變形,像被歲月揉皺的紙,又像被風干的枯葉。 </p><p class="ql-block">“你還記得.....那年夏天,你說要給我寫信的?”我終于問出口,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p><p class="ql-block">慧君 垂下眼,指尖摩挲著杯沿,像在撫摸一段不敢觸碰的記憶:“記得。 我寫了,寫了好多封??擅看螌懲?,又燒了。” </p><p class="ql-block">“為什么?”我怔住,手里的茶杯差點打翻。 </p><p class="ql-block">慧君抬眼看著我,目光平靜卻深不見底:“因為我爸說,不要和過去的人聯(lián)系。他說,新的生活,要從零開始???...我舍不得扔,就偷偷燒了,讓灰隨風飄走,像是. .... 把心事也送給你了。 </p><p class="ql-block">我怔在原地,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疼得說不出話。 </p><p class="ql-block">“那你.....后來過得好嗎?”我艱難地問,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p><p class="ql-block">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歲月的重量,有風霜,也有溫柔:“還行吧。 結了婚,有兩個孩子,都成家了, 也不常來。我和老頭子住。你呢? </p><p class="ql-block">“我也是?!蔽尹c點頭,“孩子工作挺忙的,也不常見面?!?lt;/p> <p class="ql-block">我們沉默了一會兒,窗外夕陽灑進來,照在她銀白的發(fā)上,像抹了一層溫暖的金粉,也照在她無名指上那枚褪了色的銀戒,戒圈內側,刻著一個小小的“陳”字,早已模糊, 卻仍能辨認。 </p><p class="ql-block">“你知道嗎?”慧君忽然輕聲說," 我搬家很多次,可每次整理舊物, 總會翻到那張明信片。我一直留著,夾在日記本里。” "哪張?” </p><p class="ql-block">“你送我的那張。那天你偷偷塞進我書包里的,寫著'一路平安’的那張。” </p><p class="ql-block">我猛地抬頭:“你還留著?”</p><p class="ql-block"> 她點點頭,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舊皮夾,邊緣磨損,扣環(huán)松動。她輕輕打開,抽出一張泛黃的紙片。邊緣已經磨損,字跡也模糊了,可“ 一路平安”四個字,依然清晰可見, 墨跡微微暈開,像當年未落下的淚。 </p><p class="ql-block">我伸手接過,指尖微微發(fā)抖。那紙片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可在我手中,卻重如千鈞,壓得我指尖發(fā)麻。</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想問你....”她聲音輕得像夢囈,“當年,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p><p class="ql-block">我抬頭看她,月光下,她的眼神像少女般清澈,帶著一絲怯意,一絲期盼,像五十年前那個午后,她站在校門口,欲言又止的模樣。 </p><p class="ql-block">我笑了,眼角卻滾下一行淚:“傻瓜,我等你這句話,等了五十年?!?慧君也哭了,沒出聲,只是抬手輕輕擦去淚水,嘴角卻揚著笑,像一朵在秋風中綻放的菊花。</p> <p class="ql-block">老同學大楊端著酒杯走過來,感慨地說:“說起來真遺憾,咱們班這么多人,從小一起長大,從幼兒園就玩到高中,可竟然沒有一對最后走到一起的。你說,是不是沒有緣分?” </p><p class="ql-block">我看了慧君一眼,她也正看著我, 我們相視一笑,像兩個讀懂了彼此秘密的孩子。 </p><p class="ql-block">“也許不是沒緣分?!蔽艺f,“只是我們的緣分,來得晚了些?!?</p><p class="ql-block">大楊一愣,隨即大笑:“好一個‘來得晚了些’!可你們現(xiàn)在....?” </p><p class="ql-block">我搖搖頭:“不會再有什么了。我們都老了,孩子、家庭、各自的人生,早就定型了?!?</p><p class="ql-block">慧君輕聲接道:“可有些話,說出來, 心就輕了。有些情,哪怕沒結果, 也值得珍藏一輩子?!?</p><p class="ql-block">大楊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是啊......有些人,見一面,就夠了。 因為見的不是人,是青春,是自己的人生?!?</p><p class="ql-block">散場時,我們并肩走出禮堂。秋夜清冷,月光如水,灑在石階上,像鋪了一層霜。風起,幾片落葉打著旋兒,在我們腳邊盤旋,像一群舍不得離去的孩子。 </p><p class="ql-block">“好好保重?!彼f。 </p><p class="ql-block">“你也是?!蔽尹c頭。</p><p class="ql-block">慧君忽然停下,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我:“如果.....如果當年我沒走, 或者你追上來攔住我,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p><p class="ql-block">我望著她,許久,輕輕搖頭:“也許會??扇松鷽]有如果。我們走過的路,經歷的苦,遇見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的。正是這些,才讓我們今天能坐在一起,笑著說起那個夏天。 </p><p class="ql-block">她點點頭,笑了,眼角的皺紋像花瓣一樣舒展開來,像秋日里最溫暖的陽光。 </p><p class="ql-block">“那.....下次同學聚會,你會來嗎?” 慧君有些期待地望向我。 </p><p class="ql-block">“當然,每次同學聚會我都會來的。 ”我望向夜空,月亮清亮,像一枚銀幣,懸在梧桐樹梢,“可只要我們真心愛過,你就一直在我心里。 </p><p class="ql-block">她紙下頭,輕輕“嗯”了一聲,“能夠再次見到你,我會十分開心的。 ”說著轉身離去,背影在月光下漸漸模糊,像五十年前一樣,一點點走遠,消失在街角的霧中。</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原地,任秋風吹亂白發(fā),吹動衣角。心中忽然一片澄明。 是啊,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地球已繞著它轉了五十圈。山依舊沉默,樹依舊落葉, 可有些東西,從未改變。 </p><p class="ql-block">愛,不一定要擁有。就像這秋天的落葉,明知終將歸于塵土,卻依然在風中舞得從容而美麗。 </p><p class="ql-block">只要我們曾經真心愛過,只要她也曾記得那個夏天,這就夠了。 </p><p class="ql-block">生活從不承諾圓滿,它只給予我們瞬間--那些熾熱的、沉默的、遺憾的、溫柔的瞬間。而正是這些瞬間,織成了生命的全部意義。</p><p class="ql-block">如今,秋天又來了。 </p><p class="ql-block">我繼續(xù)向前走,腳下落葉沙沙作響,像在低語,像在回應五十年前那個夏天的回聲。 </p><p class="ql-block">這一生,我們總在告別--告別季節(jié),告別青春,告別那些深愛過卻無法相守的人。可有些東西,從不曾真正離開。它藏在一句未說出口的話里,藏在一張泛黃的車票里, 藏在五十年后一次凝望的眼神里。 原來,人生最深的深情,并非執(zhí)手偕老,而是在歲月盡頭,仍有人與你共憶一段往事,共看一輪明月, 共嘆一聲: </p><p class="ql-block">“原來你也在這里?!?</p><p class="ql-block">我們無法重寫過去,也無法預知來生,但此刻的懂得與釋然,已是命運最溫柔的饋贈。 </p><p class="ql-block">愛過,記得,就夠了。 </p><p class="ql-block">珍惜吧,珍惜這屬于我的每一寸光陰,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個季節(jié)。 因為,每一個秋天,都是對夏天最深情的告別;而每一次告別,都是生命最真實、最動人的回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