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歲月】之八.劫難

麥成

(1)師傅劫難 (2)我也遭劫 (1)師傅劫難1974年，廠里爆出了一個大事：韶關(guān)醫(yī)院給我廠發(fā)來公函，我廠一位職工到該醫(yī)院“人流”，沒有結(jié)婚證，她是我化驗班班長瑞英，男方是我?guī)煾邓鳌?lt;/span>現(xiàn)在社會，“人流”根本不是個事?？墒?，那時是什么年代？那是男女之間少少親熱行為被人看到，都可能被當做“資產(chǎn)階級糜爛敗壞”被批評被公開、讓你沒臉見人的年代?！叭肆鳌?，必須帶結(jié)婚證，還需要單位開具同意人流證明，否則，追究男方，公開男女“丑聞”，批判處分，何況，現(xiàn)在，男方是副廠長，女方是化驗班班長，廠里紅人，黨員，破壞黨的聲譽，罪名很大，一下子炸禍了。處分是當然的，撤銷兩人一切職務，索師傅被隔離審查；剛“人流”不久、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的瑞英，調(diào)離化驗班，調(diào)入車間勞作。人風光時，眾星捧月；人倒霉時，路過踐踏。平日奉索師傅若神明，夸瑞英如仙女的人，粉粉遠避不及，對師傅和瑞英，立刻翻臉不認人。索師傅被隔離審查了，瑞英擔心，想和索師傅通個氣，讓索師傅放心，就偷偷寫了一封信，委托一位平時關(guān)系很好的同事，請她私下轉(zhuǎn)交給索師傅?？墒?，信不但沒轉(zhuǎn)交給索師傅，反而上交給了指導員。(事后，同事的解釋是，“當時很害怕?！? 師傅和班長有難，被撤職查辦，我是副班長，又是師傅“愛徒”，難免沾邊，廠長王*找上我談話了。廠長說，知道我和索關(guān)系很好，應該知道索和瑞英的秘密，希望我揭發(fā)。（我真不知道。）廠里讓我接任化驗班班長職務，希望我領(lǐng)會領(lǐng)導意圖，承擔起生產(chǎn)配方制定和生產(chǎn)質(zhì)量管理，填補因索被撤職造成的技術(shù)空缺。廠長的談話，讓我“受寵若驚”，我當然唯諾是從，答應就是。.只是，相對其她化驗員，我經(jīng)歷多些。瑩姐曾經(jīng)寄言引導我：做人，要有情有義。這個情，不單指異性。索師傅對我不錯，引導、幫助我，多次維護我，今生認識索師傅，是我人生的運氣，是緣，是情。況且，索師傅是好人，瑞英也是好人，不是反革命。情，我經(jīng)歷一些，也懂一些，雖然失落一些，但我知道難得。我認這位師傅，他過去是我的師傅，現(xiàn)在、將來都仍然是我的師傅?，F(xiàn)在師傅落難了，這個時候，我不但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嫌棄他，反而，我要學瑩姐，在師傅有難的時候，我更應該伸出援手，我要給索師傅力所能及的幫助，才對得起師徒知遇一場，何況，索師傅是人才，我要向他學習。這時候，索師傅被撤職審查隔離在家，又是男女關(guān)系“丑聞”，人人避之不及，沒有人找他了。索師傅單身一個人住，我怕索師傅寂寞，就不時抽空到索師傅家，找索師傅，陪他說說話，看看有什么可幫得上。我也有理由：索師傅是技術(shù)權(quán)威，我是化驗班長，許多技術(shù)問題，特別是生產(chǎn)配方，我有理由聯(lián)系、請教索師傅。有一天晚上，我到索師傅家，和索師傅聊天，索師傅很高興，晚上聊話時間長，大家聊得很開心。以后，我接著晚上去，可是去了幾次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索師傅并不像我想象的寂寞，索師傅才不會寂寞。因為，這時我才意外知道，指導員是索師傅好友，而且，索師傅還有許多干部好友，包括許多上層干部朋友，他們不時晚上來探望索師傅，索師傅的家成了一個談天說地的好世界。我慢慢感覺到，茶場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茶場屬于省公安廳，干部屬于省公安廳干部。在山里，許多干部晚上閑著沒事干，“吹口水”，暢聊天地，談笑風生，是許多干部的拿手好戲。其中，索師傅最是聊天高手，不傲不俾，言談幽默，談吐收放自如，很吸引人……白靜漂亮、舞蹈出色、政治表現(xiàn)突出的正牌高中生瑞英，能喜歡這個小個子，后來一生相親相愛相守，不會無緣無故，總會有道理。我很快就被這個世界吸引了，以后，我不管別人怎么看了，晚上經(jīng)常去索師傅家，和師傅及他的朋友們談天說地。由此，我更了解、敬服索師傅了。在這個世界里，我就是“小字輩”，在不經(jīng)意的“吹口水”談吐聊笑間，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學生，我入迷于他們的風趣言談，有意無意中向他們學習，大大改進了自己的為人處世觀念，改善了自己處人處事方式。期間，他們的許多談笑風生，我至今記憶猶新。比如，說個我記得的索師傅的笑聊話例子：＂那天，瑞英買了條裙子回來，問我，好看不好看？我一看，其實不怎么樣?？晌覍θ鹩⒄f：“不錯，不錯啊，多少錢？”瑞英說，二十塊，我拿起裙子看著，連著說：“可以可以，不錯不錯。”……哈哈……其實不便宜，半個月工資沒了……但買也買了，錢也花了，我說好，她很開心，穿起來舒舒服服。我說不好，她以后穿著就別扭，錢不白花了？……哈哈……＂竟然，說假話有道理，善意的謊言，而且真理。再比如，聊天中，一盧姓朋友提出了一個觀點：＂人在世上，有的人為錢，有的人卻為名，視錢如糞土……但其實人的所有行為，都可以解釋為，只是為了實現(xiàn)個人的自我滿足感。＂立刻有反對說：＂雷鋒幫路人推車上坡，大公無私，怎么解釋自我滿足感？＂盧生哈哈大笑：＂雷鋒幫人把車推上坡后，拿毛巾擦著汗水回頭看，他很滿足，心情舒暢，因為，雷鋒的自我滿足感是，能幫助別人。＂這都給盧生解釋上，竟然，雷鋒和“自我”掛上勾？旁人哈哈。我記下了盧生的觀點：＂其實人的所有行為，都可以解釋為，只是為了實現(xiàn)個人的自我滿足感。＂因為，過后，我發(fā)現(xiàn)，用盧生的這個觀點去分析別人、分析自己的行為，似乎都對得上，至今仍然，神了。我感觸，不要以為自己的行為多么高尚，用這觀點分析別人分析自己處理問題，可能會客觀些。類似的許多風趣幽默哲理性言談，讓我感覺自己從中受益不淺，包括人生樂觀的態(tài)度、談天說地的藝術(shù)、待人接物的技巧、觀策事物的角度、工作生活的策略，等等。在索師傅家晚上聊天的時間，索師傅還引導我認識了許多人，包括許多干部及子女，我日后社會關(guān)系由此受益不淺。一個例子，福浦，當時不久后就少聯(lián)系了，但想不到，三十年后，他帶兒子找上我，讓他兒子松跟我學習計算機軟件技術(shù)。后來，有松作伴，讓我順利拿下了第一個較大軟件工程。就是那么奇跡，福浦兒子松，讓我從《愛情港灣》開始的軟件生涯，在陷入困境時，幫助了我，由此步入正軌，正式成立軟件公司，開始接上較大軟件工程。反過來，福浦父子說的是：＂麥工改變了我們?nèi)颐\。＂世事許多意想不到，三十年后竟然還有如此緣份。前面《初哥們》中提到的木易，全名楊木易，又叫楊楊，一米八三瘦高個，廠司機，就是這時相熟的，聽索師傅說，他“犯過錯誤”。我至今不知道他犯過什么“錯誤”，師傅不歧視他，我也不問，就是感覺志同道合，意念相近，談吐舒心，與我相交甚深。后來他在廣州讀大學，畢業(yè)后進入省機械廳。我結(jié)婚時家居所用一卡車木材，就是他從深遠山區(qū)運來送給我的。索師傅落難期間，我在索師傅家，無意中結(jié)識了一些人，一起談天說地笑哈哈，當時不可能想到，這些人，有些后來成為省市廳局級領(lǐng)導，我后來得到他們的幫助。而且，就在此時不久后，我就得到了他們的鼎力相助，這是后話?？傊?，人生就像一條看不清前面的路，有時無意中走上莫名路，路上會偶遇各色各樣的過路人，誰也無法預知過路人的后面人生和自己的緣份，但能遇見，便是緣，人見人好，我自上心，不求回報，但求開心，天說緣份。說來，一般，知青合群，基本上還是以知青來源區(qū)域語言為主分群，我有點例外，知青生涯后期，除了乃組，我與廣州知青接觸的主要是飲飲食食，我日常接觸的多是茶場干部及子弟，化驗班前后二十多人就基本都是茶場干部子弟，這里的索師傅及其朋友也多是棣屬于省公安廳系統(tǒng)的茶場干部或子弟。和我一批去的廣州知青都是街道待業(yè)青年，我自己就是，在家時見識少，而且，因文革動亂，停課影響，絕大多數(shù)是初中甚至實際小學文化。但茶場原是勞改場，不能動亂，茶場中學沒有停課，所以茶場干部子弟不論年紀大小，基本上都是完整高中畢業(yè)，給我感覺也是平均素質(zhì)高些，進取心強些，話語投機些，所以我也喜歡接近些。事實上，后來進城后，文化的差異慢慢就顯現(xiàn)出來了，他們普遍都“混”得比較好，而廣州知青就普遍比較困難了。延續(xù)回城后，至今幾十年，知青聚會，情況也基本如此。廣州知青聚會，我有份，也還是飲飲食食；但茶場干部子弟許多聚會，私人喜慶，旅游，也經(jīng)常邀我參加，經(jīng)常就單我一個廣州知青（當然，還有我的知青老婆）。很意外，索師傅落難，我才從此和索師傅結(jié)為好友死黨，并結(jié)識了不同類型的人。后來索師傅讓我傳信給瑞英時，當然我不會“驚慌害怕”，很自然，把信傳到瑞英手里了。只是，本來，指導員調(diào)走，索師傅下臺，我就失去了“保護傘”，現(xiàn)在，我又不管不顧，經(jīng)常去索師傅家，免不了被人背后指脊梁，得罪人了。雖然我已經(jīng)很提防，一直很小心，提醒自己不要得罪廠領(lǐng)導，努力做好本職工作，提醒自己不要再出差錯被人抓住“疼腳”，但，還是避無可避。接下來的風波，并不是我的過失，卻讓我深陷其中，直至無辜辜遭遇我一生中最大的幾乎讓我卻步的劫難。 (2)接著我也遭劫難同年年中，廠里發(fā)生了六百噸水泥報廢的嚴重產(chǎn)品質(zhì)量事故，水泥廢品爆倉，工廠半停產(chǎn)。立刻，責任壓到我頭上了。廠長在各種大小會議上，認定責任是化驗班，是生產(chǎn)配方，我是化驗班長，而且，師傅落難了，我是生產(chǎn)配方負責人。不過，生產(chǎn)配方問題，技術(shù)上我不怕，索師傅看過：＂材料分析和配方都沒有問題，其它不由你管，別怕?！?lt;/span>廠長是原勞改場老干部，看不起知青，經(jīng)常欺壓知青，知青都很怕他，我也怕，就等等看怎么處理再說，非不得已不敢說反話。但不久，更大的災禍降臨我頭上了。有一天，我忽然感覺，好像迎面來的所有女生都繞道走，同向走的所有女生都閃開走，女生見到我就躲閃，避之不及，現(xiàn)象很明顯、很嚴重。我莫名其妙，出什么事啦？我看看自己，怎么看都沒事啊。第二天，我確定有問題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有女知青遠遠向我吐口水了，還發(fā)現(xiàn)，有男知青向著我，竊竊私語，偷著掩嘴笑。晚上，我問乃祖，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嗎？人人都知道了。＂乃祖說。原來，有天晚上我上中班不知道，廠里開大會，廠長批評不正之風時，說：＂……竟然有人爬上樹，偷看女沖涼房，偷看女生沖涼，化驗班的……＂化驗班十幾人全是女的，只有我是男的，明著是我了，當時，全場都轟然了，沖涼房是半露天的。乃組告訴我那一剎間，我感覺腦瓜一下子炸開了。怪不得女生都避開我：流氓，人見人崢！怎么回事？我對比著想了很久，才想起，確實我爬樹了。那天，是索師傅煮狗，我摘柚子葉給他煮狗，柚子樹在公眾籃球場旁，離沖涼房并不很近，我也沒爬多高，剛夠摘到葉子就下來了，而且，是光天化日下。但廠長不說時間地點，更沒有調(diào)查核對，就大會公開，只說爬樹，并直接說是“偷看”，我不在會場，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就立刻傳開，一下子就把我罪名煮死了。過后，連我那班飲食朋友，從他們的口氣看，他們竟然都以為我真做了這“流氓”事，說有人證，而且以為是晚上。后來我聽說，索師傅很義氣，跟大家說了事情經(jīng)過。索師傅為了給我辯白，還專門找了幾個人看著，他自己親自爬上那棵柚子樹高處，證明看不到?jīng)_涼房內(nèi)所有地方，為我申辯。但索師傅也正在落難，而且是“不正當男女關(guān)系罪”，也近似“流氓”了，我又是他愛徒，沒幾人聽他說，更沒幾人當他的話是話，靠他幾句話，沖涼房事件的影響無法消除。那年代，男女關(guān)系跟反革命差不多，我這“流氓行為”，比反革命還臭。有句話說：“反革命”還有“反革命分子”支持，但“流氓”神憎鬼厭，臭不可聞，比反革命還抬不起頭。最慘是無法申辯，有人見證，樹，我還是爬了，越申辯越臭。這下，我慘了，像流氓，被人恥笑、辱罵，抬不起頭，沒臉見人。我感覺，我的一生，從此完蛋了，再也沒有希望了，我感到天昏地暗，一霎間死的心都有。終于明白了，“夠膽反中央”，做事那么固執(zhí)，意志那么頑強，死都不怕的高xiang，為什么竟然會變瘋？“反革命”整不死他，是“流氓”整死了他。現(xiàn)在我比高xiang“爬窗”更甚：高xiang“爬窗”還只是“看見背影”，只是背后傳言“覺得是他”，他就被逼瘋了，而我，是直接在大會上由廠長點名指死認定。不說時間場景，不問事情緣由，片面說極端現(xiàn)象，直接指死我“偷看”，過后不調(diào)查不過問，放任流言，擺明了，完全是刻意要整死我的毒招、煮死我的節(jié)奏。真的把我逼入絕路一條，我也要被逼瘋了。 （未完后續(xù)，文集“知青歲月”之九《拼搏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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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歲月】之八.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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