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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之上 江灣畫晚霞

周周

<p class="ql-block">車出白樺林，陽光像被秋風(fēng)吹薄，亮得近乎透明。王師傅把方向盤一擰，越野車駛離柏油路，鉆進(jìn)一條沙土小道，兩旁落葉松“刷啦啦”掠過車窗，像給我們鼓掌?！跋乱徽?，烏蘇里淺灘，找北！”他咧嘴一笑，牙齒被太陽照得雪白。</p> <p class="ql-block">不到二十分鐘，江面突然豁開——黑龍江鋪展在眼前，水色青里透藍(lán)，像一塊被歲月打磨的玉。岸邊，兩塊石碑上寫著：“中國最北點(diǎn)” “風(fēng)景這邊獨(dú)好” 我伸手摸過去，石面是涼的，指尖卻瞬間發(fā)燙——原來“找北”真的可以被觸摸。大家排隊(duì)拍照，風(fēng)從俄羅斯那邊吹來，帶著松脂與遠(yuǎn)雪的味道，把頭發(fā)和圍巾一起揚(yáng)成一面面獵獵的小旗。</p> <p class="ql-block">再上車，三五分鐘便到“龍江第一灣”停車場。一座不算高的山，被秋色涂成立體的金子。棧道沿山脊盤旋，木色新鮮，像剛被陽光刨出來。男士們一馬當(dāng)先，我夾在中間，聽自己的心跳和腳底“咚咚”交替。半山腰回頭，江面被對岸的山脈夾成一條藍(lán)絲帶；再往上，視角陡然打開——</p> <p class="ql-block">登頂那一刻，我?guī)缀跬撕粑?lt;/p><p class="ql-block">黑龍江在這里畫了一個(gè)完美的圓，金環(huán)島靜臥其中，像被上帝打翻的調(diào)色盤又被江水溫柔接住。陽光斜照，江流轉(zhuǎn)成流動的金液，緩慢從容，仿佛時(shí)間也被繞進(jìn)那個(gè)圓環(huán)，走不出來了。</p> <p class="ql-block">女士們陸續(xù)抵達(dá)，臉頰通紅，喘得如剛跑完戀愛的馬拉松。我們并肩站著，風(fēng)把歡呼聲吹散，又悄悄塞進(jìn)每個(gè)人的口袋。</p> <p class="ql-block">下山時(shí)，太陽開始西沉，車輪追著光斑跑。</p><p class="ql-block">北紅村出現(xiàn)在路盡頭時(shí)，天空正上演一場盛大的閉幕式：霞光從玫瑰紅過渡到橘金，再被夜幕輕輕按淡。村子是俄羅斯族居住地，木刻楞房屋披上了晚霞的綢緞，炊煙筆直，像在給天空寫信。</p> <p class="ql-block">牛群踏著歸途，鈴鐺“叮當(dāng)”作響，一聲慢過一聲。游客們?nèi)闪藬z影師，鏡頭追著牛尾巴，也追著最后一抹光。</p><p class="ql-block">老王把我們領(lǐng)到“相約最北飯莊”，木桌木椅，墻上掛滿樺樹皮畫。菜單上寫著：“黑龍江冷水魚燉豆腐”、“俄式土豆牛肉罐”、“自家酸黃瓜”……</p> <p class="ql-block">飯后，老王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木屑：“得趕路，夜里還有兩個(gè)多小時(shí)的車程，北極村在等著?！蔽覀儾桓业R，紛紛上車。車燈亮起，像給黑夜插上兩把銀色的小翅膀。</p><p class="ql-block">車窗外的北紅村漸漸縮成一粒暖黃的豆，最后消失在黑龍江的臂彎里。</p> <p class="ql-block">老王把遠(yuǎn)光燈調(diào)成近光，說：“夜里跑大興安嶺，得注意野生動物?！绷珠g的風(fēng)呼呼地拍打車窗，像要把我們推回南方，可車輪依舊堅(jiān)定，碾過落葉與月光。</p> <p class="ql-block">不到三個(gè)小時(shí)，當(dāng)北極村的木牌坊在燈光里顯現(xiàn)，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氣。</p><p class="ql-block">客棧的燈是暖的，被褥是曬過太陽的。我拉上窗簾那一刻，抬頭望見北斗七星低垂，像七枚銀釘，把中國最北的夜空釘成一張巨大的地圖。</p><p class="ql-block">我輕輕合上日記本：“北境之上，江灣畫晚霞；夜路三小時(shí)，把心跳寄存在北極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