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木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圖片/木梅/蕓窗夜拍/2025.11.13.22：30</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編輯/木梅/258901705</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本期目錄</b></p><p class="ql-block">1…《父親去世20周年祭文》</p><p class="ql-block">2…《父親的茶杯》</p><p class="ql-block">3…《滿腔悔恨何日盡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父親去世20周年祭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木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父親，今天是您離開我們二十周年的日子。兄長幾天前就囑咐我寫一篇悼念您的祭文——我們知道，您雖沒有做過什么轟轟烈烈的事，卻用最樸實的言行，把對生活的虔誠、對生命的熱愛，刻成了我們心中永不磨滅的印記。</p><p class="ql-block"> 今晨的寒風(fēng)卷著落葉把我的思緒引向那夢牽魂繞的小鎮(zhèn)，引向小鎮(zhèn)上老宅的舊院，引向院子里那棵蒼蒼的大椿樹?；秀遍g，我看見了您在院子里清掃著秋風(fēng)里那第一場葉雨，在葉雨中洗刷著生活中的油鹽醬醋柴——您切土豆時神速如絲的刀鋒，徒手洗撈辣椒絲的從容。我總會暗暗擔(dān)心，擔(dān)心那鋒利的刀刃傷到您的手，擔(dān)心辛辣的辣椒刺痛您的手，盡管您的那雙手，打在我身上時是那樣地疼。昨天兄長對我說，他最感念的，是您從未打過他，也不曾罵過他。他說，您很疼他。而我卻記得，您對我的嚴(yán)厲，手下從不留情。最難忘的一次，我剛放學(xué)到家，只因為撿拾炭渣遲了一會，您就把我的書本扔進(jìn)了爐底。幸好爐中無火，可那支唯一的鋼筆再也沒有找到——那是學(xué)校對學(xué)生一學(xué)期成績的最高獎賞，是我剛剛領(lǐng)回來的新筆啊。父親，我們都是您的孩子，都是大椿樹下的故事，您一定都記得的。</p><p class="ql-block"> 姐姐也和我提起三十五年前，她第一次去常熟進(jìn)貨的事。那是她第一次開店、第一次出遠(yuǎn)門，是您用瘦小的身軀，扛起了連兩個人抬著都很吃力的貨包。姐說每次想起那一幕，心里總是感慨萬千，難以平靜。</p><p class="ql-block"> 還記得我在賢官淀湖農(nóng)中讀書的時候，您那輛老式鐵管自行車嗎？那是我求學(xué)路上唯一的腳力，也是您經(jīng)常要用的交通工具呀，但自從我去了20公里外的淀湖求學(xué)，好像您就再也用不著了，它總是靜靜地候在那等著我，而您彎腰調(diào)試鏈條的背影，也從此定格成我心中永恒的影像。后來的高考、升學(xué)、學(xué)成歸來，每一步都映著您無聲的陪伴，我也一直感念著您給予女兒那些點點滴滴地愛。</p><p class="ql-block"> 而最讓我們痛心的是二十年前您所承受的那些痛苦。</p><p class="ql-block"> 2005年春節(jié)剛過，母親低聲告訴我們您便血的事，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底了。兄弟姐妹四人急忙帶您去縣醫(yī)院檢查，后來又輾轉(zhuǎn)上海長征醫(yī)院、長海醫(yī)院?？蓱z八十歲的老人，像陀螺一樣被各種檢查與治療折騰，您始終默默配合，從不抱怨，也從不過問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父親，我知道，您是怕問了，會加重我們心痛和焦慮的呀！</p><p class="ql-block"> 父親，您用一腔對生命的執(zhí)著，撐過了手術(shù)的風(fēng)險期，平安離開了長海醫(yī)院，卻終究沒能扛住淮陰第二人民醫(yī)院日復(fù)一日的化療摧殘。眼見您一天比一天虛弱，我們卻束手無策。父親，那時候我多希望您能再打我一次，罵我一句也好啊……可您只是平靜地躺著，連一聲呻吟都聽不到。每次，都得我輕聲問您：“打一針吧？”您才微微點頭，讓止痛針暫時緩解那份折磨。</p><p class="ql-block"> 初到淮陰二院，您的精神一度很好，每天清晨，您都會到院子里走一走，還曾在花廊邊坐下，教我做“白鶴探水”運動呢，那一刻，誰能相信您會那么快地離開我們，竟然一去不回頭呢？但女兒明白，您對生活是多么地?zé)釔?，對我們，又是多么地不舍?。?lt;/p><p class="ql-block"> 父親，您用堅強的意志、質(zhì)樸的行為，教會我們熱愛生活，珍惜生命；您把自己化作一爐永不熄滅的炭火，溫暖著我們?nèi)松拿恳徊铰?。此刻，陰云低垂，大椿樹影仿佛與您的身影漸漸重疊。我知道，您從未真正離開——在想您的每一個夢里，在每一次遇到困難與痛苦時，在人生需要勇氣的岔路口，您都在用另一種方式，靜靜地守護(hù)著我們。</p><p class="ql-block"> 父親，今天給您送上的這些祭品，不為儀式，只為聊表兒女們的思念之情。愿您在星河深處得以安息！愿天堂再無疾病困擾，生活富足，永享康泰！</p><p class="ql-block">尚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不孝女泣叩于父親20周年祭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11月14日（農(nóng)歷9月25）</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陵園幽徑/2025.11.14</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陵園幽徑/2025.11.14</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父親的茶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木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每每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便會想起父親，想起那只跟著父親形影不離，愛躺父親懷里諦聽父親心跳，且始終暖忽忽的茶杯，并從中感動于他老人家對生活的那份熱愛。</p><p class="ql-block"> 父親好茶，他雖然不曾吃過武夷山大紅袍、洞庭碧螺春、君山銀針等上乘名茶，然識茶、品茶卻是頭頭是道，對什么綠茶呀、紅茶呀、苦丁茶呀等等的保健功效更是一條一條的。我不懂茶，但我相信父親身體的強健一定緣于他好茶，以至直到父親去世許久，我依然不能相信病魔能奪走他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從雞窩里摸出來的雞蛋都在父親一個人的肚子里裝著。在兄弟姊妹四個中，我排行老三，最小的是弟弟。每每吃飯時我們兄妹四人總是先于父親圍坐在一個小方桌旁，卻都后于父親動筷子的。當(dāng)香噴噴的炒雞蛋端上來，沒有一個敢先伸筷子，就是倍受父母寵愛的小弟弟，對著熱騰騰、黃燦燦、誘人鼻息的香，也只是把筷子讒讒地探出一半后便立即縮回來，因為有家規(guī)在先——母親要求吃飯時父親未動筷我們小孩子是不可以動筷子的，更何況炒雞蛋是指定給父親補身體的。</p><p class="ql-block"> 這個規(guī)矩對于小孩子來說實在有些殘酷，然我們兄弟姊妹四人沒讓母親多言卻都俗成規(guī)矩，那是因為我們小小的心靈已經(jīng)理解了父親那夜夜不停的咳嗽聲對于母親的痛。母親說："你爸小時候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童年就出苦力活，身體虧空太多"。</p><p class="ql-block"> 曾幾何時，伴隨父親的咳嗽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形影不離的茶杯。</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回老家看望父母，問及父親的身體，母親高興地說：“前幾天你爸感冒發(fā)高燒，一沒吃藥，二沒打針，卻跑到菜園上打水澆園，回家來喝碗姜水后蒙頭一覺，發(fā)了一身汗，燒就退了!”</p><p class="ql-block"> “醫(yī)生說感冒一定得臥床休息的，怎么可以干體力活呢？消耗身體的能量會加重病情的！”我回頭怪責(zé)父親。父親說他躺在那里思想病痛反而更痛苦，不如干活忘記病痛的好，且可加速疲勞后睡個好覺！</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嘴上責(zé)怪著，心里卻在暗暗為父親的體質(zhì)高興呢。父親一日三餐的特殊待遇已在不知不覺中取消了。</p><p class="ql-block"> 我想，父親身體的一天天健朗除了每天清晨的運動外，更應(yīng)首肯他老人家的茶道養(yǎng)生經(jīng)。</p><p class="ql-block"> 父親的飲茶已成了一種習(xí)慣，而對我的影響父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曉的。</p><p class="ql-block"> 那是恢復(fù)高考制度的第二年。我如愿中試，成為桑墟中學(xué)七七屆高中100多名學(xué)生中的唯一，卻是緣于一口茶帶來的信心。</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考生的生活條件特別差?？键c設(shè)在華沖鎮(zhèn)的華沖中學(xué)，食宿設(shè)在中學(xué)和鎮(zhèn)糧所兩處。剛到那里的頭一個晚上，我被安排在糧所的一個大倉庫里。倉庫的水泥地板上撂一些涼席，男生女生都躺在水泥地板上，蚊蟲嗡嗡叫得沒個消停。由于我的腸胃一向不好，水泥地上的寒氣逼得我腰酸腹痛不堪忍受，一夜數(shù)次跑廁所，拉肚拉得筋疲力竭。第二天抱著痛胃寒腹走進(jìn)考場，出來時一臉沮喪，不知下一場考試還能不能繼續(xù)。此時抬頭猛見向我迎面走過來的父親，正從懷中摸出茶杯，當(dāng)我走到他面前時，擰開的茶杯默默地向我遞過來。我不知道是自己腹腔太寒，還是父親的茶杯太暖，抑或杯體上父親的體溫？直覺得一股暖流順腔而下，剎時間涌遍全身，就像冰川瞬間熔化，重新奔騰流動起來。原本第一時間要找?guī)?，似乎已無緊要，因為身體已恢復(fù)了溫度。那一刻，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報答父親！接下來的數(shù)、理、化答卷做的是卷滿意滿。</p><p class="ql-block"> 后來，家里收到了我的入學(xué)通知書。母親表現(xiàn)很高興，父親卻不言語，依然是從懷中摸出茶杯，靜靜地飲著茶。而我感覺到的是，一大家子高興得實實在在的還應(yīng)數(shù)父親。</p><p class="ql-block"> 從學(xué)校出來，走上工作崗位后領(lǐng)到的第一份薪水就是給父親買一個保溫的杯子。打那以后，我覺得父親心情始終綻開著幸福的花，身體亦是一天更比一天健實。直到有一天，上海長征、長海兩家醫(yī)院都送出父親膀胱癌晚期的報告，我依然不能接受，依然相信醫(yī)療，相信父親身體的承受能力，卻讓80歲老人承受了手術(shù)的苦痛……</p><p class="ql-block"> 父親身體每況愈下，直到滴水不能進(jìn)時，那個茶杯依然是泡著茶的，依然佇立他的床前，在他的視線下一刻不曾離開過。</p><p class="ql-block"> 父親走了，怎么可能呢？幾分鐘前握我右手的左手還是那么有力！父親是那樣的堅強、那樣的熱愛著生活，病魔豈是他的對手？不可能的，上帝不會這么無情！</p><p class="ql-block"> 然而，父親還是走了，只給我留下帶著他體溫的杯子……</p><p class="ql-block"> 愛本無錯，錯在無知！我留著父親的茶杯，不僅因為它帶著父親的體溫，還有我對父親的那份敬愛和自我懺悔的銘記。</p><p class="ql-block"> 珍藏父親的茶杯，勝卻我收藏的碧玉杯、紫砂壺，因為無論多么貴重的藏品，在我心中都有真空期，唯有父親這個帶有兩個癟子的舊杯子，始終扎駐在心里，不能忘懷。</p><p class="ql-block">（20015年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滿腔悔恨何日盡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父親去世一周年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木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九月廿五，為什么選擇這一天，父親</p><p class="ql-block">為什么走得那樣絕然</p><p class="ql-block">全然不顧女兒腸斷般痛，父親</p><p class="ql-block">但女兒懂得，您對生活是何等地?zé)釔?lt;/p><p class="ql-block">對我們是何等地不舍</p><p class="ql-block">當(dāng)摸著被您攥疼的右手，女兒我的心</p><p class="ql-block">便會被您那皮包骨頭的軀體里流淌的鋼鐵般的意志撞得很疼</p><p class="ql-block">要知道，那可是您選擇離開我們僅幾分鐘的時間呵</p><p class="ql-block">叫女兒如何理解您，父親</p><p class="ql-block">每每走過建陵公園</p><p class="ql-block">那走廊，那長凳，那“白鶴探水”</p><p class="ql-block">總?cè)珧讟前愠尸F(xiàn)</p><p class="ql-block">叫女兒如何不想您，父親</p><p class="ql-block">父親，女兒對不起您</p><p class="ql-block">不是膀胱癌奪走您的生命</p><p class="ql-block">是當(dāng)代醫(yī)療</p><p class="ql-block">是當(dāng)代醫(yī)院</p><p class="ql-block">是當(dāng)代醫(yī)生</p><p class="ql-block">是女兒我呀，父親</p><p class="ql-block">女兒沒有聽母親的話</p><p class="ql-block">硬是把個生命力旺盛的身體交給醫(yī)療</p><p class="ql-block">用人民幣換來人民醫(yī)生手上的刀</p><p class="ql-block">在國家三甲醫(yī)院的手術(shù)臺上</p><p class="ql-block">對一位八秩老人開堂剖腹……</p><p class="ql-block">看到醫(yī)院病榻上奄奄一息、蒼白無血的您</p><p class="ql-block">女兒顫抖的手接到的</p><p class="ql-block">卻是醫(yī)生助手遞過來的“姑息”兩個字</p><p class="ql-block">父親，女兒對不起您</p><p class="ql-block">不是醫(yī)療奪走您的生命</p><p class="ql-block">是女兒我</p><p class="ql-block">是女兒的無知呀，父親</p><p class="ql-block">“姑息”逼瘋了女兒的理智</p><p class="ql-block">容讓著淮安二院的化療一天天侵蝕您瘦弱的身軀</p><p class="ql-block">還終日期待醫(yī)生把癌從您身上拿掉</p><p class="ql-block">當(dāng)您問我怎么突然沒了胃口，</p><p class="ql-block">女兒的心那個痛啊，無以言表</p><p class="ql-block">因為您的主治醫(yī)生的意見是繼續(xù)化療</p><p class="ql-block">因為您的主治醫(yī)生責(zé)備女兒惜錢</p><p class="ql-block">女兒不是不知道化療對您身體的侵害</p><p class="ql-block">女兒也很矛盾啊，父親</p><p class="ql-block">父親，當(dāng)女兒的悔恨喚不回沙發(fā)前默默靜坐著的您</p><p class="ql-block">那茶杯上的裊裊飲煙和這林中的座座墳塋</p><p class="ql-block">是不是您在把生命闡釋</p><p class="ql-block">枝頭跳躍的白頸鳥和冰冷的石板小徑</p><p class="ql-block">無不撕扯著女兒思念哀傷的心……</p><p class="ql-block">父親呵，請您點亮天堂中的火把</p><p class="ql-block">照見您常到女兒夢中的身影</p><p class="ql-block">照見您如月清輝的靈魂</p><p class="ql-block">要知道，您忠厚善良、勤勞樸實的品質(zhì)</p><p class="ql-block">是樹立在女兒心靈深處的一面旗幟</p><p class="ql-block">您熱愛生命、與病痛斗爭的毅力</p><p class="ql-block">已成為女兒意志的碑拓</p><p class="ql-block">安息吧，父親</p><p class="ql-block">您從生病到與我們分別僅半年時間</p><p class="ql-block">女兒怨你走得太匆忙</p><p class="ql-block">但女兒亦懂得</p><p class="ql-block">這半年的每一天對于您是何等的艱難</p><p class="ql-block">父親，女兒理解您了</p><p class="ql-block">您太累了，您太需要休息了</p><p class="ql-block">安息吧！我親愛的父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