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的故事

健康平安

王老師是我的語文老師。怎么說呢——王素秋是我小學里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我的中學語文老師叫王晞瑢。兩個王老師都是女性。無論是小學王老師還是中學王老師，兩個人都是不善開顏表情嚴肅的“冷”美人。那種嚴厲的目光，就像冬日里的寒風，刺的人直打啰嗦。 全班同學基本上都怕王老師，也包括我。但是，不包括李智英同學。李智英不怕王老師，是因為她很機智。是不是跟她的名字有關(guān)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李智英送了一個“神探”的綽號給王老師，所以王老師對她很好。 我讀書的時候，同學們在一起都喜歡起綽號。比如上小學，我的同學程菁菁，有人把她“程”姓的禾目偏旁拆開，叫她“八千”；姚劍俊是近視眼戴著眼鏡，就叫他“小四眼”；李智英嘴巴比較大，外號“青蛙”；浦麗皮膚白，送上“小白菜”；朱金林叫“豬豬”，聽起來好像是“珠珠”，也還入耳；我的綽號是根據(jù)我的名字，用上海方言的諧音起的，叫“煎餅”，好吃不好聽；而我的同桌李小燕就很幸運，叫她“小燕子”，綽號比大名還要好聽……雖然起綽號對同學不尊重，但相互之間樂此不彼。在那個年代里，也屬于好玩。但是，給老師起綽號，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不過，不是李智英本人給王老師起的，而是同學們暗地里對王老師的稱呼。 我們（6）班的教室，在二樓的最西邊，二樓的最東邊是該年級的教師辦公室，兩處相距甚遠。凡是我們班上有什么新的動靜，比如有同學抄作業(yè)，打鬧吵架的等等，坐在辦公室里的王老師很快就會知道。六十年代沒有監(jiān)控沒有手機，王老師怎么會知道呢？同學們都搞不明白，覺得王老師就跟神一樣的人。因此，背后都稱她為“神探”。 　　一九六二年，由于離家太遠，我從原來的河間路小學轉(zhuǎn)入錦州路小學繼續(xù)讀四年級。第一天上學時，教導(dǎo)主任把我?guī)нM教室交給了王老師。王老師個子高高的，戴著近視眼鏡，鏡片后面閃爍著兩道嚴厲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她盯著我左看右看，看的我心里發(fā)毛。王老師叫我先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子上，我本想說“我個子矮”，看王老師那架勢，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出來了。 這一坐就是半個多月，由于我個子不高，王老師把我調(diào)整到第三排，與一個名叫李小燕的女生做同桌。 我們班共有四組座位，每一組產(chǎn)生一名組長，我們這一組的組長叫李智英。而我們的大班長，則是跟我同住在平?jīng)雎?695弄里的鄰居——一個叫做浦麗的女生。 班里有個男生叫姚劍俊，不但個子高長得也很帥，是個調(diào)皮搗蛋的同學。甚至還有膽量欺負老師。這個老師，不是男老師，也不是王老師，是比我們大十多歲的女老師，她是教音樂的。 音樂課，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有。在我們四年級那一年的歲末，原先教我們音樂的老師請假回家生小孩去了，校方安排了一個看上去剛從某院校畢業(yè)的大學生來作我們的臨時音樂課老師，這在學校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姚劍俊不喜歡音樂，他以為既然音樂老師不上課了，音樂課必然會改為自習課，高興之余聞知來了代課老師，心里老大不開心。又聽說是個年輕的女教師，欺她初來乍到，就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音樂課的預(yù)備鈴聲剛一響起，姚劍俊便迅速拿起一把掃帚，他個子高，輕而易舉的就能把掃帚架在半開的教室門頂上。誰都知道，只要門外有人輕輕地推開教室的門，門頂上的掃帚失去重心就會掉落下來，極有可能砸到自己的頭上。即便砸不到頭，也會被半空而至的“怪物”嚇了一跳。 這個惡作劇被新來的女教師破解了，姚劍俊非但沒有起到一個下馬威的作用，自己反而被班主任王老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原來，王老師坐鎮(zhèn)辦公室，一下課便聽到李智英給她的匯報。王老師聞知，當即拍案而起：威脅老師，這還了得。馬上叫來姚劍俊，毫不猶豫地就向他發(fā)了大火。 我的同桌李小燕告訴我，不論班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李智英都會立即給王老師匯報。因此，王老師并不是什么神探，而是李智英為了討好王老師，當了“小密探”。所以，王老師才特別喜歡她。 　　浦麗是我們班的大班長。 浦麗長得漂亮，給人一種妖嬈嫵媚的感覺，但是沒有一點兒的嬌氣，既不發(fā)嗲也不會撒嬌。她努力學習，刻苦向上，因此成績特別好，不愧是我們班的大班長。 居維俊的家住在一樓，我們的課外學習小組就安排在他的家里。居媽媽是某棉紡廠的職工，上輪班制。所以，有時候我們到他家做功課時會遇到居媽媽。 每次見到居媽媽，浦麗總會親熱地喊一聲：“阿姨好！”居媽媽生了幾個兒子還就是沒有女兒，見到女孩子自然開心的不得了。何況浦麗聰明可愛的樣子，更惹的居媽媽的歡心。她一把把浦麗摟在懷里，恨不得把姑娘變成自己的女兒。每到這個時候，居媽媽就會忘乎所以，不顧在場的同學們、特別是同是女生的喬溪的感受，旁若無人般地同浦麗“心啊肝啊”地親熱在一起。只到居維俊問他媽媽“您還要不要讓我們學習啦？”為止。 居媽媽喜歡浦麗的程度可見一斑，她一心希望將來浦麗能成為她的大兒媳婦，她就滿足了。不過，居維俊高大魁梧，浦麗嬌小玲瓏，雙方不是很般配。再說倆個人是否都有那種意思，也就另當別論了。 說到浦麗，想起第一次班后與她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的事情，我就十分尷尬。 那時候的座位都是男女同桌，也就是一排的左右位子上男女各占一個，形成了一組的左邊為男生右邊為女生。大掃除是按一邊為單位，也就是說一天輪一邊。我剛到這個班的時候，王老師把我臨時安排在最后一個位子上，我的同桌也是一個男生。當然，我這一邊的前面座位上，清一色是女生。 我第一次參加大掃除是跟一幫女生在一起的，我不干，放學后背起書包就要走，不料被浦麗發(fā)現(xiàn)，當場就攔住了不讓我走。隨即又上來兩個女同學，把我圍了起來。 我們共七個人留下來大掃除，三個女生圍著我，另外三個女生掃地擦黑板抹桌子清理雜物，忙的不亦樂乎。由于我初來乍到，當時的膽子就顯得小了些，也不敢逃跑，只是站在了原地不動。浦麗叫我把垃圾倒掉就不用干其它事了，我也不聽。 不一會，女生們把衛(wèi)生搞好了，六個人左一句右一句批評指責我，還說要去告訴王老師……這一下，我真的害怕了，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一個小男人在女孩子面前張口就哭，幾個女生站在邊上不知如何是好。一個膽小的同學拿起了書包，悄悄的離開了教室。接著，又一個女生也走了……最后，幾個女生都走了，我的身邊只剩下浦麗和另外一個女生鄭英梅。 浦麗向我道歉，她說我們是跟你鬧著玩的，也不會去跟王老師說的，你不要哭了趕快回家去吧。我不聽，反而坐了下來，哭的更兇了…… 不知道是哪個嘴快的同學泄露了天機，哭鼻子的事情很快就在全班傳開了。同學們用手指劃著自己的臉笑話我，連班主任王老師聽說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很快，王老師給我調(diào)換了座位，我的新同桌是李小燕同學。 　　李小燕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她長得漂亮，也很可愛，是我學生時代最稱心的同桌。 李小燕，從外表上看就是個十分機靈的小姑娘。她的臥在長長睫毛下的兩顆眸子，像會說話的精靈一樣，每一忽閃，都會傳出女孩子飄忽莫測的心緒，有時讓人懷疑是個天真的壞主意。一張圓圓白凈的娃娃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筆挺的小鼻子和櫻桃般的小嘴，顯得特別可愛。她的頭發(fā)烏黑發(fā)亮，每天都扎著馬尾辮，粉撲撲的臉蛋兒上時常掛著笑意，給人一種親切的好感。 我跟李小燕做同桌時，李小燕與李智英同在一個班上讀書已經(jīng)有三年多了。李小燕說，從小學一年級起，她和李智英的座位一個在第二排一個在第三排就一直沒動過，所以，李小燕對李智英的了解要比我深刻得多。 李小燕告訴我，李智英這個人小心眼特別多，除了喜歡在王老師面前說這說那的打小報告，還喜歡在同學背后挑撥離間。同學們表面上都對她很好，其實都很討厭她。李小燕還告訴我，在李智英面前，少議論老師們之間的事情，說話要經(jīng)過反復(fù)思考，不該說的話就別說，免得她去搬弄是非。 我心想，媽呀！說個話還這么復(fù)雜呀，那還是不說了吧。盡管是相鄰的座位，我牢牢記住李小燕的吩咐，跟李智英很少說話，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跟她閑聊。有一次，甚至還對李智英發(fā)了火，但同時也嘗到了她的利害。 　　李智英很漂亮，有一種古典美女的姿色。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嘴巴有點大，十分里減去了幾分，背地里有同學稱她“青蛙嘴”，因為她是班干部，又是王老師最信任的人，所以當面都不敢對她說三道四。 李智英坐在我的前排，據(jù)說第二排是教室里的黃金座位。我們倆前后桌子相近，說話的機會就多了些，作為班級里的小組長，學習成績又不錯，她的傲氣十足，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默默無聞的同學。不過，她對我在圖畫課（當時不叫美術(shù)課）上經(jīng)常被楊老師表揚并且?guī)状螌⑽业漠嫳驹谌嗤瑢W們面前展示有點嫉妒。暗地里想超越我，明里就跟我套近乎，要我?guī)椭岣呃L畫水平。 她的要求并不過份我不好拒絕，何況她還是我們組的大組長，是王老師的得意門生，我答應(yīng)了她。誰知道，李智英對繪畫毫無興趣，讓我對“?！睆椓藥滋臁扒佟彼筒桓闪?。我脾氣不好喜歡發(fā)火，她就狀告王老師說我不愿意幫助她。當然，王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批了一頓還不讓我分辨……我的同桌李小燕說我是新來的，不知道深淺，淌了這次渾水應(yīng)該汲取教訓了吧。 由于被王老師的“寵愛”，李智英天不怕地不怕，卻怕一個女同學，她就是喬溪。 喬溪是我的同班同學，她和浦麗、居維俊等幾個同學的關(guān)系特好。當年我的同學浦麗、居維俊、姚楷、章九宵和我都住在一個里弄里，喬溪家住在離我們不遠的1777弄里。王老師安排住在一處的同學組成一個課外學習小組，浦麗要求把喬溪調(diào)過來作個伴，因為我們1695弄這個學習小組只有浦麗一個是女生，王老師同意了。因此，喬溪也跟我們幾個人在一個課外學習小組活動。有時候，我們閑聊中就會議論到李智英，仗著王老師的喜歡，目中無人，動不動就打小報告欺負同學。喬溪說，下次李智英要是跟你們誰過不去，你們就告訴我一聲，讓我來教訓教訓她。 喬溪是典型的瓜子臉，不像一般的小姑娘那么幼稚的打扮，她喜歡盤發(fā)，很少見她扎著小辮子，一付活潑可愛的樣子。她習慣的口頭禪是：“儂要死快了”（滬語：討厭的意思）。每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千萬別再惹她，否則她就會不客氣，輕者罵你幾句，重者踢你兩腳。這憑這些，她能斗過李智英？我們幾個人都不相信。 喬溪很自信，她說她也有后臺，她的后臺就是喬廠長。 王素秋老師同喬廠長是隔壁鄰居，王老師的愛人是喬廠長單位里的一名職員。王、喬兩家和睦相處，鄰里關(guān)系很好。每次王老師與喬廠長相遇，彼此之間都非常尊重。因為，喬廠長是王老師愛人的領(lǐng)導(dǎo)，王老師是喬廠長家寶貝女兒的班主任。 難怪，我從來沒發(fā)現(xiàn)過李智英惹過喬溪同學。想必那一層關(guān)系，李智英同學早已是了解的很透徹的了。 　　有一件事情發(fā)生六十多年了，至今我都不敢肯定是不是當年李智英告訴王老師的。 那是我讀小學四年級的一九六二年的下學期。 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學叫張志成，不愛學習就愛打康樂球。有一次他贏了很多錢，請我看電影。那時候北京電影制片廠和武漢電影制片廠聯(lián)合攝制了歌劇藝術(shù)片《洪湖赤衛(wèi)隊》，自1961年春節(jié)公映以后賣座率居高不下。一年后在楊浦電影院再度放映，票價也低了不少。都說這部影片好看，張志成就請我看《洪湖赤衛(wèi)隊》，因為是彩色片又是打仗的，我們倆都喜歡看。 什么時候去看？張志成決定明天最后一節(jié)課是自習，找個理由去請假，因為自習課王老師不在場，搞定大班長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進教室，張志成就把電影票給我了，說是到時候我們倆分頭行動。也許這一刻，正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注視著我們。 班長浦麗，是同我在一個里弄里的鄰居，平時關(guān)系很好。我和張志成以肚子疼為借口，彎著腰裝著十分痛苦的樣子博得了她的同情，同意我們提前回家。當同學們正在教室里上自習課的時候，我和張志成已經(jīng)是坐在電影院彈性十足的靠椅上觀看精彩的影片了。 就在我們倆離開校門的同時，已經(jīng)有人向王老師“告密”說我們裝病請假去看電影了。王素秋老師來到教室里發(fā)了一通火，還叫與我住在一個里弄里的居維俊放學后到我家把我逃課的事情告訴我的父母親。而這些情況，正在電影院里沉浸在赤衛(wèi)隊鬧革命打壞蛋精彩故事里的我和張志成卻渾然不知。 次日一早，李小燕就把昨天自習課上王老師發(fā)火的經(jīng)過告訴了我，我有點害怕。果然，板著臉上課的王老師，第一句就是：你（她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我）、還有你（又指了指張志成），放學后到我辦公室里來。真不像話，課不上居然裝病去看電影。裝病也裝不像，哪有正好兩個人一道肚子疼的？…… 說實話，王老師的這堂語文課我是根本聽不進去。我愁眉苦臉，一門心思就想著放學后王老師會怎么處置我？ 下了課，我坐在座位上望著講臺發(fā)呆。同桌李小燕坐在座位上不住的安慰我，她見我不說話，急了。 李小燕問我在想什么？我搖了搖頭。她忽然拉過我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你沒傻了吧？” 我扭過頭望著她，嚅囁道：“王老師好兇的……” 李小燕說：“王老師又不是大老虎，你怕她吃了你？別害怕，好好認個錯就沒事了?！?lt;/span> 李小燕像個小大人似的，用溫柔軟和的聲調(diào)勸說著安慰我。那一幕感人的情景，令我激動不已，久久難以忘懷。 以肚子疼找理由逃學到偷偷去看電影的行為是不對的，并且還連累了大班長浦麗同學受批評，我真的是很后悔。當時我們都懷疑是李智英打的小報告告訴了王老師，實際上，張志成遞電影票給我的時候，我們倆注意到李智英并不在教室里，這就有點奇怪了。還是李小燕聰明，后來她覺得有可能是被班上其他的同學知道后講給李智英聽，再由李智英報告給王老師的。 　　1964年3月5日，是毛澤東主席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發(fā)表一周年紀念日。 這一天，班主任王老師在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前來到教室，說占用同學們十分鐘的自習時間，傳達一個學校剛發(fā)的通知。詳細內(nèi)容我不記得了，大致是要求我們在本周內(nèi)（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學雷鋒做一件好事。 具體做什么好事，王老師沒有明說。同學們坐在座位上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有說到共公汽車站攙扶老人上下車；有說幫助里弄或弄堂里的孤寡老人打掃衛(wèi)生；有說到馬路要道看著不讓行人闖紅燈；有說到市場維持秩序不給人插隊；還有人說到大街上撿廢品送給回收站支援祖國建設(shè)…… 我和同桌商量，利用明天中午的休息時間，一起去馬路上撿垃圾，比如廢銅爛鐵啦，紙盒子啦等等，李小燕同意了。 午飯后，我與李小燕在相約的地點見了面，然后我們倆分開，各在一條人行道上沿著臨青路朝北向長陽路方向走。我們低著頭在地上四處張望，擦肩而過的路人們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我們。 一路上沒有什么收獲，快到河間路的時候，遠遠望見幾個背著書包的人朝那里走，他們是河間路小學正去上學的學生。我和李小燕一驚，猛然間掉頭就往回跑，生怕遲到耽誤了上課。 還沒到校門口，就聽到預(yù)備鈴聲響起，我催著李小燕，拼命地往教室里奔。剛到樓梯口，隨著上課鈴聲驟響，李小燕說了聲：“我走不動了。”就癱倒在臺階上。 我拉起李小燕，李小燕說：“遲到了，王老師要罵我們了?！蔽抑老挛绲牡谝坏诙晒?jié)課都是語文，總不能為了不挨罵而逃學了吧？我想王老師再兇，她也得講理吧，我們又不是貪玩故意遲到的。 我們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到二樓，站在教室門外我喊了一聲：“報告！”正在講臺上翻書的王老師扭過頭來望著我們倆狼狽的樣子，頭上冒著汗，紅光滿面的臉上還有一些污跡，那是撿拾廢鐵絲銹釘?shù)呐K手擦汗所造成的。望著我們手上的戰(zhàn)利品——幾塊紙盒片和鐵絲，她什么都明白了。 王老師朝我們一笑，她的笑是稀有的，也是難得的。笑，讓我和李小燕輕松了不少，我們倆也望著王老師笑。王老師走過來，叫我們把拾來的東西放在墻角邊，然后把我和李小燕的書包從我們倆肩頭接下來后，才叫我們?nèi)グ咽窒聪茨槻敛?。那一刻，我覺得王老師雖然兇，但她也有溫和的一面。那個笑，是我第一次看到，也是令我難以忘懷的一次。 在教師辦公室的斜對面，有一個自來水池，我和李小燕一邊洗手一邊說話。我說：“想不到王老師也會笑?！崩钚⊙嗾f：“每個人都會笑也會哭的呀，除非是死人?！蔽野咽种笍澢謴堥_，將積水彈向李小燕的臉蛋上：“好?。∧懔R王老師……”李小燕跺著腳：“我沒罵……”我說：“我要告訴王老師。”李小燕一撇嘴：“你去告好了，讓王老師喜歡李智英一樣喜歡你?！币晦D(zhuǎn)身，朝教室里跑去。 我和李小燕回到座位上，王老師說我們倆的積極性是好的，但不應(yīng)該利用中午短暫的休息時間去做這件事。王老師對同學們說：今天（周五）和明天（周六）下午兩節(jié)課后的自習課不上了，提前放學回家，讓同學們自己安排一次學習活動?？梢远嗳艘黄鹨部梢詥为毿袆?，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問李小燕，剛才我們撿到的東西算不算？李小燕說，那么一點點算什么啊，我們得重新再來。 我點點頭，問李小燕：“待會放學了我們倆再去撿？”李小燕搖搖頭，說撿不到什么，不去撿了。 我驀然想起，我家有許多舊報紙廢舊品，貢獻出來不也算一件好事嗎？ 在我家院子的馬桶間（現(xiàn)在稱廁所或衛(wèi)生間）后面，有一間低矮的長方形敞開的雜物室，里面是堆放廢銅爛鐵、厚紙盒子、舊報紙（當時我家訂“解放日報”）的地方。因為是堆垃圾的，平時我也不怎么留意。 這天放學后，在雜物間里沒找到我需要的東西，卻在矮房的平頂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倒扣在上面的炒菜用的鐵鍋。我把它拿下來，雙手舉著對空望，照見鍋底有一條細長的裂縫，估計是一只不能再使用的破鐵鍋，我便有把它砸碎了當廢鐵帶到學校去的念頭。 我把鐵鍋放在院子里的地上，站起身來四處張望，想找什么東西來砸它。這時候，媽媽攙著六歲的小妹妹回來了。我趕忙問媽媽放在雜物間的東西去哪兒了？媽媽說前幾天有收廢品的三輪車在弄堂里轉(zhuǎn)悠，就把它賣掉了。我說那就算了吧，這個破鐵鍋把它帶到學校去，老師要我們回收廢品。媽媽說1958年大躍進煉鋼鐵的時候，大量收購廢銅爛鐵支援國家建設(shè)，現(xiàn)在怎么又要收這些個廢舊東西啦？我說學校要我們學雷鋒，這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啊…… 兩天里，塑料瓶、玻璃瓶、鐵棍鐵皮舊鐵絲、紙箱紙盒子舊書報等等收了許多，望著學校操場角落里堆成小山樣等待回收的物品，同學們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做公益活動的同學，也在相互交流自己的心得和體會。大家熱情洋溢，校園里一片歡騰。 教室里，王老師在早讀課上表揚了幾個特出的事例。比如某某人撿到了一個錢包交給了老師，還有一個同學在路上遇到了迷路的小女孩并將她護送到派出所……我倒是覺得，我們的付出比他們更多，只不過是機遇不好。當然，王老師對全班同學活動的熱情，還是給予了肯定。 受到王老師的表揚，我們心里當然很高興。放學后，同學們都嘻嘻哈哈的有說有笑比平時開心了許多。我和朱金林、李小燕一起約好了到平?jīng)雎飞系氖邪偃耆ベI擦藍墨水的橡皮。當時有一種半灰半白的高級橡皮，白邊擦鉛筆灰邊擦鋼筆的，只有百貨商店有售。朱金林跟我是好朋友，他準備去買這種橡皮，叫我陪他一起去順便也送我一塊。我說我前不久剛買了，你不要給我了送一塊給我的同桌吧，李小燕的橡皮也正好要用完了。 我們?nèi)齻€人到第三百貨商店的二樓文具用品柜，朱金林真的買了兩塊橡皮要送一塊給李小燕，李小燕堅決不收要自己買，兩個人就在柜臺前爭了起來。營業(yè)員阿姨笑著說：“兩個小朋友不要吵，聽阿姨的好不好？小妹妹你就先收下，這次讓小弟弟買，下次再輪到你買，你們倆不就扯平了嗎……” 出了商店，朱金林往自己家的方向去，臨走前望著李小燕說：“李小燕，你真好！” 我和李小燕轉(zhuǎn)身朝東宮（滬東工人文化宮）走去，我說：“朱金林說的沒錯，我也覺得你很好?！崩钚⊙噍笭栆恍?，說：“我們大家都好?！?lt;/span> 　　我記憶猶新的是，六年級的一次上語文課之前，王素秋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說是故事，主要還是王老師手拿著《中國少年報》一邊念一邊解說的。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個叫潘氏柑的越南女青年。當印度支那恢復(fù)和平時，她剛二十歲。在抗戰(zhàn)的最后幾年里，潘氏柑和她那一代的許多年輕的女朋友一樣，在保衛(wèi)家鄉(xiāng)的戰(zhàn)斗中是一位有名的、勇敢的女游擊隊員。 一次戰(zhàn)斗中，潘氏柑為了掩護戰(zhàn)友而不幸被捕，她受盡了刑訊毒打，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每當她蘇醒過來，就覺得自己不會活得太久，她說：“寧愿死了，也決不開口向敵人說半句話……”敵人沒辦法，用活埋來威脅她，她也毫無懼色。 經(jīng)過五百多天的監(jiān)禁和拷打，潘氏柑只剩下皮包骨了。她遍體鱗傷，全身除了數(shù)不清的疤痕以外，還有多個正在化膿滲血的傷口。敵人再也耍不出什么新的花招迫使這個“頑固的越共分子”自首，只好把她釋放了。 走出監(jiān)獄的潘氏柑，毅然決然地找到了游擊隊，繼續(xù)同敵人戰(zhàn)斗下去…… 王老師說：這是最近少年報（中國少年報1951年創(chuàng)刊，共青團中央主辦，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周報）上刊登的一則故事，旨在學習他們不怕犧牲，勇于拼搏的精神。當然，我們國家也有像劉胡蘭、王二小、劉文學、謝榮策等等的英雄人物，都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1964年8月，美國借“北部灣事件”對越南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同時用軍用飛機侵入中國海南島地區(qū)和云南、廣西上空，投擲炸彈和發(fā)射導(dǎo)彈，打死打傷中國船員和解放軍戰(zhàn)士，威脅中國安全。1965年4月，毛澤東主席決定向越南提供全面無私的援助，抗美援越戰(zhàn)爭開始了。 那時候的報紙上都刊登著有關(guān)越南方面的報道，我讀過關(guān)于越南英雄阮文追的故事。24歲的阮文追為暗殺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瑪拉失敗而遭被捕，在獄中與美偽進行英勇斗爭，他的命運牽動著億萬世界人民的心。當時，許多報紙都連篇累牘地轉(zhuǎn)載了庭審的最新進展。 王老師沒有跟我們講過有關(guān)阮文追的報道，也許她沒有這方面的報紙。至于越南潘氏柑的故事，她整整用了半堂課的時間，有聲有色的講給我們聽了。 本來我們以為王老師給我們講了這個故事，要我們寫心得體會或者是一篇作文，結(jié)果什么也沒寫，同學們都松了一口氣。那天，我坐在座位上，一手托著下巴側(cè)臉望著同桌，李小燕問我看什么看呀你傻乎乎的樣子。我說我看李小燕。 李小燕有點羞澀，說了句“有什么好看的”便扭過臉去。我說：“李小燕，你的名字很好聽?！?lt;/span> 李小燕扭回頭望著我，我笑了笑問：“你看過電影《小兵張嘎》嗎？電影里的小姑娘楊玉英，就是李小燕扮演的?！?lt;/span> 故事片《小兵張嘎》是北京電影制片廠去年拍攝的一部抗日戰(zhàn)爭題材的影片，楊浦電影院首輪時我就去看過，電影不錯。李小燕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她問了一聲“真的嗎？”后立即又說道：“同名同姓的人多著呢，特別是像我這么好聽的名字就會更多，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 我哈哈一笑，覺得這個李小燕的確是個聰明睿智的女生。 　　記得在參加全市小升初統(tǒng)考前的最后一天，一貫嚴肅鮮有微笑的王素秋老師，臉上掛著微微笑意站在講臺上發(fā)表演講。她說：……六年來，同學們從懵懂無知的孩子成為少年先鋒隊的一名隊員，并掌握了許多知識懂得了很多的道理，這和大家的努力學習是分不開的。在你們即將離開小學跨入中學的時刻，我有幾句話要告訴同學們，你們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風正潮平，自當揚帆破浪；任重道遠，更需蹄疾步穩(wěn)。成績好的同學，不能驕傲自滿，止步而不前；成績差的同學，繼續(xù)努力加油，要迎頭趕上……在這里我要提醒大家一句，馬上要進行的升學考試，是全市的統(tǒng)一試卷。我們學校屬于中等級別的學校，比我們差的學校還有不少。因此，根據(jù)整個上海市小學的綜合水平，考卷的程度不會很難。因此，同學們不必擔心，要放松心情，就像我們平時的小測驗?zāi)菢犹谷幻鎸Α翌A(yù)祝同學們都能考出好成績，跨進自己喜歡的學?！?lt;/span> 這是王老師的最后一堂課，也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見面。說實話，在我的心目中，王老師很兇很嚴肅，不會“平易近人”，實際上，她的內(nèi)心里還是隱藏著慈母般的善良。 　　初中的語文老師叫王晞瑢，年紀比王素秋老師大了不少。給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嚴肅冷面，不開笑臉。我有點害怕，怎么姓王的老師都是這么兇巴巴的樣子??？ 王老師作了自我介紹后，便開始點名。每點一個名，她就叫這個同學站起來，然后，在這個同學的臉上認真的盯了一眼，再讓其坐下。 王老師的第一堂課，并沒有給我們上新課，而是跟我們聊天，問誰誰誰是楊浦一中心小學畢業(yè)的，誰誰誰是眉州小學畢業(yè)的……總之，都是一些好的小學。我們錦州路小學，她連提都沒有提。 王晞瑢老師除了上課時講普通話，平時都習慣用滬語同人交流。比如初次到教室里跟我們聊天，她說的就是上海話，讓我們感到特別的親切。 她說：“我老早像倷格能加大的辰光，就對語文斜氣感興趣，阿拉爺娘就叫我從文科發(fā)展。伊個辰光爺娘收入勿高，嘸沒啥個銅鈿，請勿了專業(yè)輔導(dǎo)，只好尋人家借了自修書撈回來。早浪晌老里八早爬起來，先看看自修書，埃歇辰光吃過早飯背了只書包學堂里再去讀書。等于之雙份子學習，老辛苦格……” 我心里暗想，這個王老師真有趣，怎么跟我們訴起苦來啦？雙份子學習，無非是加一些課外輔導(dǎo)書看看而已。人們常說：“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若怕苦怕累，不學無術(shù)，今天能站在講臺上當老師？ 王老師還在夸夸其談，我聽了沒什么意思，悄悄的對我的同桌周悅說：“這個王老師，憶苦思甜了?！敝軔傂α诵]說話。 我這個同桌斯文，不怎么愛跟男同學說話。后來，班主任沈老師病愈出院回校任課給我們重新排了座位。我的同桌換上了任璦婉，這家伙不但話多，連上課都不安份，時時刻刻找你嘰咕，就愛上課做小動作。 　　我從小就喜歡看課外小說書，小學五年級開始讀長篇小說。書看多了，能夠積累素材，幫助提高寫作水平，再結(jié)合觀察生活和模仿學習，產(chǎn)生靈感與細節(jié)，進而優(yōu)化文章的結(jié)構(gòu)和邏輯，寫出好文章。 讀初中的三年里，語文老師王晞瑢所代的幾個班里文章寫的好的，她都會在各個班上朗讀他們的作文。我經(jīng)常聽到她把（2）班一個叫成蓓的女同學的作文當作范文在我們的班上讀，我就很不開心。而我的同桌任璦婉，卻每次都是聚精會神的聽著并不時地豎起了大拇指。 我很不爽，責問她：“人家班里同學寫的作文，你瞎起勁做啥？” 任璦婉說：“你不知道啊？成蓓是我的小學同學，我們倆要好的很呢?！?lt;/span> 我恍然大悟，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呀。這個成蓓作文寫的是不錯，你能介紹我認識嗎？” 任璦婉笑了，問：“你也這么想？” 我“啊”了一聲，望著任璦婉問：“還有誰這么想？” 任璦婉又笑了：“成蓓啊，成蓓也想認識你。” 我搖搖頭，不解：“開什么玩笑任璦婉，你又想捉弄人，成蓓怎么會提到我？” 這一次任璦婉沒有笑，她一本正經(jīng)的告訴我：“王老師也把你的作文本子拿到成蓓她們班上讀，所以她就知道了你。有一天成蓓跟我說，你們班上那個趙衛(wèi)東作文寫的比我還好，真想認識認識他?！?lt;/span> 我問任璦婉，你是怎么回答的？ 任璦婉說：“我跟成蓓講，趙衛(wèi)東是男生，好好的你要認識他干什么?！?lt;/span> 我說你這話講的就沒道理了吧，怎么叫女生就不能多認識一個男生呢？ 任璦婉說：“那好，我?guī)湍憬榻B介紹。”我聽她說話的認真樣子，就好像幫我介紹女朋友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 王老師把其他班同學寫的好的作文本子帶到我們班上念，也把我的作文念給其他她所代課的班上去念，王老師說這是相互交流。當然，也有同學持不同意見：把其他班同學的作文當范文在我們班上朗讀，有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嫌疑。王老師則認為，都是她的學生，不應(yīng)該分的這么清。 不過，后來王老師是極少把其他班同學的作文帶到我們班上來讀了。 　　有一天的語文課上，王老師又拿了一篇作文在班上讀。不過這一次有點反常的是，她的開場白很簡單：“上課前我先給同學們讀一篇我們班上的同學寫的作文?！蓖趵蠋煕]有介紹這篇作文是誰寫的，就開始讀了起來。朗讀完文章后，王老師問同學們這篇文章寫的怎么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篇作文是誰寫的也不好妄加評論。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這篇作文是我寫的。 這時候，有同學說作文寫的很好，構(gòu)思獨特，妙筆生輝。也有同學說文字如行云流水，讀起來像在聽一首詩…… 任璦婉見我不說話，要我發(fā)表看法。我笑了笑告訴她，是我寫的作文，我怎么發(fā)表看法呢？ 任璦婉聽了，便沖講臺上嚷道：“王老師，這篇作文是不是趙衛(wèi)東寫的?。繉懙姆浅：??！?lt;/span> 王老師點點頭說是的，趙衛(wèi)東的這篇作文我給他打了一個“及格”分。 當年我們的作文成績分為四檔：優(yōu)、良、及格、不及格。王老師說給我的作文打了“及格”，不單單我驚訝，同學們也都覺得不可思議：作文寫的不錯呀，不說打個“優(yōu)”最起碼也得給個“良”，怎么會得“及格”分呢，王老師這是怎么回事?。?lt;/span> 王老師說：“這篇作文寫的是很好，文筆流暢，語句通順，想象力也豐富。但是老師認為，文章有頭無尾，收筆太快。好比是開頭穩(wěn)固，后續(xù)薄弱，有種頭重腳輕的意思。所以，我給這篇文章批了一個及格分?！?lt;/span> 王老師問我有什么意見？我說沒什么意見。 王老師說：“你的作文本上‘優(yōu)’比‘良’還要多，這次又有了一個‘及格’，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但是，你要把這個‘及格’當成新的動力，寫出更好的文章來……” 王老師的話音未落，我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低微的聲音，應(yīng)該是一句“狗屁文章”幾個字。聽話音，出自于我身后的湯月仙同學。 湯月仙罵了一聲“狗屁”，我裝著沒聽見。我不計較，更不想跟她吵架，湯月仙口齒伶俐，我吵不過她，為何要自討苦吃？ 我的同桌任璦婉，望了望湯月仙又望了望我。她是聽到了湯月仙的罵聲，也知道是在說我，任璦婉不理解，不理解我為什么無動于衷。 我估計，除了任璦婉，坐在湯月仙附近的幾個同學也都會聽到。也許他們認為這是湯月仙的口頭禪，是不經(jīng)意間的脫口而出。也許，沒有往更壞的方面想。 任璦婉怪我太老實了，她叫我去責問湯月仙，還說你要是吵不過湯月仙我?guī)湍愠?。我跟任璦婉說：“湯月仙又沒有指名道姓的罵，我如果跟她吵，不就承認了她是在罵我嗎？我不跟她一般見識，湯月仙這個人喜歡搞事情，我還就不想成全她了呢?！?lt;/span> 　　（2）班的吳愛智同學，是我上初中時認識的第一個女生。那是新生入校報到時，我們倆在一起名字挨著名字寫在簽到簿上的。后來，我們倆又同時被學校選為大隊委員。因此，我們倆的關(guān)系是很好的。王晞瑢老師教我們（3）班語文課，也教（2）班的語文課，我的語文成績很好，所以她也很喜歡我。王老師看到我經(jīng)常同吳愛智在一起，就問我是不是對小姑娘有點意思。 實際上我根本沒有這種念頭，跟吳愛智經(jīng)常在一起，是因為我覺得吳愛智性格活潑開朗，與人交往真摯熱情，說話也融洽。她的學習成績好，在學校整個同年級里可以說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徘徊不定，在班級里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至于吳愛智，我是高攀不上，更別說是對她有意思了。 王老師的話，我惦量了好久。幾次想問她，不知道如何開口，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同吳愛智經(jīng)常在一起談?wù)摯箨牪康氖虑榕紶栆擦牧奶?，有一天在教學樓大門外碰到她，她朝我笑了笑，我便把她叫住了。 我說：“吳愛智，你的大名又上了光榮榜。剛才我去看了，數(shù)學競賽得了全校第二名，你真厲害?！?lt;/span> 吳愛智微微一笑：“沒有你班上的任璦婉同學厲害，她獲得了第一?！?lt;/span> 我笑了笑，說：“任璦婉是我的同桌，她跟我說過，她的哥哥是25中（上海市第二十五中學，在楊浦區(qū)長陽路）的數(shù)學大王，受其影響，任璦婉對數(shù)學特別感興趣。她哥哥每天晚上都要幫妹妹預(yù)習第二天的課程，的確是化費了許多精力。我們班主任沈老師是我們的數(shù)學老師，他也很納悶，任璦婉這小丫頭上課都不專心聽講，她的數(shù)學成績怎么會這么好呢？” 吳愛智也笑了。 我說：“任璦婉也就數(shù)學成績好，其它的課程都不怎么樣。歸根結(jié)底，還是你厲害?！?lt;/span> 吳愛智說：“你別夸我了，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闭f著，臉色微微緋紅。 我剛要開口，看到王晞瑢老師走了過來，我和吳愛智異口同聲地跟王老師打了個招呼。然后，吳愛智朝我低語了句“我先走了?！奔泵ε荛_。 王老師走到我跟前，微微一笑，問：“講了啥個閑話把吳愛智同學氣跑特啦？迭個可是不大好哇，男生對女生應(yīng)當要好點加格?！?lt;/span> 王老師真是多管閑事。我沒有說出口，只是朝她笑了笑，說了聲：“嘸啥事體?！蓖趵蠋熛胝f什么但沒有說出來，看了看我就走了。我望著王老師微微發(fā)駝的背影，心里想，當個老師真辛苦，長期的伏案學習，頸部前傾，肩部內(nèi)收，胸椎后凸逐漸加重，形成習慣性駝背。那一年，王老師才四十多歲啊。 　　在班上，我的語文成績好，王晞瑢老師很喜歡我，也很關(guān)心我。 那是初中一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有一天語文課后，王晞瑢老師對我說：“等一歇歇儂到我格辦公室里來一趟?！蔽摇芭丁绷艘宦暎恢浪形胰ジ墒裁?。心中有些猶豫，但又不好不去。 站在教師辦公室大門口，我就看到王老師的辦公桌前圍著兩個女同學，我進也不是走又不能，愣在門口發(fā)呆。 王老師看到我，招手叫我過去。我走近一看，才認出其中一個女生是（2）班的成蓓，另外一個女生我不認識。 王老師告訴我，學校要在初一年級八個班里成立一個宣傳組，校領(lǐng)導(dǎo)委讬她在每個班里挑選一名寫作較好的同學當通訊員。因此，我就把你們幾個會寫的挑了過來。不過，通訊報道都要求在業(yè)余時間內(nèi)完成，這是額外的作業(yè)，所以比較辛苦，大家有什么困難可以提出來。王老師說：“今朝叫大家來，是想問問看，阿有興趣做迭個通訊員伐？埃歇歇還有幾個同學要來，吾還要一樣問問伊拉格。” 我望望成蓓，又望了望另外一個女生。王老師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笑了笑說：“儂不要看伊拉，伊拉兩家頭才同意了?！?lt;/span> 我說：“那么我也同意了?！?lt;/span> 陸續(xù)進來的幾個同學都沒有意見，也給了王老師足夠的面子，王老師當然很開心。王老師說：“已在剛剛開始，大家要辛苦一眼。目前來講，阿拉通訊員一特刮子八個仁，下趟肯定要增加，還要有特約通訊員……” 后來王老師跟我解釋，吳愛智語文成績很好，寫作水平也不錯，沒有挑選她當通訊員是考慮到她們班成蓓同學更合適一些，以后可以增加她為特約的……我問王老師，您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王老師問我，你跟吳愛智同學怎么樣啦？ 我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王老師說，既然喜歡一個女同學，你就不要輕易去放棄。 我問王老師，初中生能不能談戀愛？ 王老師說，只要不影響學習，男女之間正常的交往還是可以的。 王老師的話給了我很大的動力，不久，我跟同班的一位女同學開始談起了戀愛。在談戀愛期間，我不但受到了班主任沈老師的批評，沈老師還指責我們倆說學校里是不允許就讀的初中生們談情說愛的，應(yīng)該終止這種行為。 王老師說行，沈老師說不行，兩個老師口徑不一致。該聽哪一位，我摸不著頭腦，更不可能去當面對質(zhì)。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兩個教我語文的王老師，我不能說誰好誰不好。為培養(yǎng)教育我們，讓我們更好的汲取文化知識，她們付出了辛勤的勞動，我不會忘記我的老師們。 吳愛智同學曾經(jīng)說過，我們的王老師虛榮心很強，但是她心直口快，為人直爽，是一位很容易接近的好老師。吳愛智告訴我：王老師在她們班上講過一句話，意思是說，我王晞瑢教出來的學生中，沒有一個人說過我不好。 我覺得王晞瑢老師說的沒錯，表面上看，王老師是個非常嚴肅甚至不近人情世故的冷血動物，實質(zhì)上她還是很喜歡同學生在一起交談的。有時候，她還會跟同學們開玩笑，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個大姐姐般的任性。 我的小學語文老師王素秋，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板著臉，讓人覺得她兇巴巴的樣子令人生畏，但是她也有慈祥的一面。記得我有一次感冒發(fā)燒不敢請假，頭重腳輕地讓住在家門口的姚楷同學陪同到學校里來了。我的鄰居浦麗把我發(fā)熱的事情告訴了王老師，王老師摸了摸我的額頭，說至少有三十八度，叫我回家去休息，我說我能堅持。王老師就拿來自己的一條毛巾，浸泡了涼水壓在我的前額降溫。王老師對我說，如果覺得頭昏就伏在桌子上，實在支持不住就跟老師說一聲，老師派二個同學送你回家去。 每到下課的時間，王老師就到教室里來摸一下我的額頭，她的手就像支體溫計，覺得我的熱度有點降了，她會很興奮的夸獎我，說我用毅力戰(zhàn)勝了病毒。 我脾氣倔，又喜歡逞能，經(jīng)常不注意保暖，極易感冒發(fā)熱，習以為常就把發(fā)熱不當一回事了。記得當年我在紡織廠運轉(zhuǎn)丙班做運紗工的時候，就是把我們細紗車間生產(chǎn)出來的緯紗用拖車送到織布車間去。一袋子緯紗重量不輕，一車要裝近十袋。那天我也是發(fā)熱高燒不退，臉上“燒”得通紅，我仍然在崗位上堅持。落紗工曹金鳳勸我請假我沒答應(yīng)，她就去報告給值班長。值班長是男同志叫吳維旺，他勸說我回寢室休息被我謝絕后，便幫我一道運緯紗。他的熱情我很受感動，勁頭也就更大了。結(jié)果我發(fā)了一身汗，回去睡了一覺，第二天就退燒了。我想，倔有倔的好處，如果真要是請了假躺在床上休息，還不定會好的這么快。還不如干些事情，累一身冷汗有助于退去熱度。 比如我小學那次發(fā)熱，剛到學校的時候，渾身無力不舒服。中途休息了一會專注力漸漸轉(zhuǎn)移到學習上，精神也振作了起來。之后跟同學們又說又笑，完全忘了發(fā)熱這件事，不知不覺中也就無事人一樣，不吃藥不打針，自然恢復(fù)。因而，對我來說，感冒發(fā)燒不算個什么事。 　　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頭腦里還在想著兩個王老師。如果王素秋老師在世的話，應(yīng)該超過九十歲了。當年我讀初中時，王晞瑢老師已經(jīng)四十多歲，至今過去了六十年，想必恩師已不在人世間了。 無論是我小學畢業(yè)還是初中畢業(yè)后，都沒有再見到過兩位王老師，十分遺憾。如今，我在回憶學生生涯的往事中，非?？释茉僖姷轿业耐袄钚⊙嘁约皳从褏菒壑峭瑢W。我期盼有這么一天能與她們相聚，也希望把美好的經(jīng)歷記錄下來，分享給我的所有的同學和朋友們。 （本文圖片均摘自于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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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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