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坐上飛機了長安亦君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老牛坐上飛機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河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水渠修好的第二年，牛鼻梁通了柏油路，村口的老槐樹旁立起了一塊青石碑，碑上刻著“抗旱利民渠”五個大字，落款處寫著“牛犢娃攜機場同仁助建”。支書說，這碑是全村人湊錢立的，要讓后代記住碎牛父子倆的情分。老牛每次路過石碑，都會伸手摸摸碑上的字，粗糙的手指撫過冰涼的石頭，心里暖乎乎的，比當年吹過的任何牛皮都踏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年秋收剛過，碎牛突然回了家，手里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暗?，娘，我休了年假，想帶你們?nèi)コ抢镛D轉，順便……坐飛機去鄰省看看我過去的工友?！彼榕Ｕf著，從口袋里掏出三張機票，遞到老牛面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粗菑堄≈w機圖案的紙片，眼睛都直了。他活了快七十歲，只在遠處的塬上見過飛機起降，像只鐵鳥似的掠過天際，從未想過自己能坐上這玩意兒?！斑@……這飛機票貴不貴??？咱莊稼人，坐這干啥，浪費錢?！崩吓Ｗ焐相洁熘謪s不由自主地接過機票，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生怕弄壞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爹，不貴，我用的公積金兌換的?！彼榕Ｐχf，“您不是總說，當年有人找我想開飛機嘛，這次我?guī)H自坐坐，看看云端的風景?！?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伴在一旁勸道：“老頭子，碎牛一片心意，咱就去吧，也開開眼界?！?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牛點點頭，心里又激動又忐忑。出發(fā)那天，他特意穿上了碎牛給買的深藍色夾克衫，幾根稀疏的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還換上了碎牛給他買的新鞋。走到村口，村人們都來送他們，有人笑著說：“牛大爺，這是要坐飛機去享福啦！”老牛不再像以前那樣擺架子，只是樂呵呵地說：“跟著兒子去轉轉，見見世面?！?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機場，碎牛帶著爹娘先去了貴賓休息室。沙發(fā)軟軟的，桌上擺著水果和茶水，還有穿著制服的服務員不時過來詢問需求。老牛坐立不安，生怕自己弄臟了沙發(fā)，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桿挺得筆直?！八榕＃@地方是不是很貴?。吭圻€是去普通座位等著吧?！?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碎牛笑著說：“爹，沒事，這是機場給員工家屬的福利。您放心坐著，我去辦登機手續(xù)?！?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過了一會兒，碎牛拿著登機牌回來，帶著爹娘過了安檢，走向登機口。遠遠地，老牛就看見了那架巨大的飛機，銀灰色的機身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比他在塬上看到的要壯觀得多。踏上舷梯時，老牛的腳步有些發(fā)顫，他低頭看著腳下的梯子，又抬頭望著飛機的艙門，心里感慨萬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飛機起飛時，老牛緊緊抓住扶手，眼睛閉得緊緊的。直到飛機平穩(wěn)地升入高空，碎牛喊他：“爹，您看看外面。”老牛慢慢睜開眼睛，透過舷窗往下看，只見連綿的山脈像波浪似的鋪展開來，田野、村莊、河流都變得小小的，像一幅精致的地圖。天上的云彩白茫茫的，伸手就能摸到似的，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金燦燦的，美得讓人窒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真……真好看啊?！崩吓｀卣f，眼里滿是震撼。他想起當年自己吹過的牛，說碎牛能安排人開飛機，現(xiàn)在想來，真是可笑?？纱丝?，他卻真真切切地坐在飛機上，看著云端的風景，這份踏實的幸福，是任何吹牛都換不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鄰省，碎牛過去的工友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工友也是農(nóng)村出身，靠著自己的努力在城里扎了根。閑聊時，工友說：“碎牛在機場是出了名的踏實。聽說去年機場遇到暴雨，跑道積水，是他帶著后勤組的人連夜疏通，保障了航班的正常起降，還受到機場的表彰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牛聽著，心里滿是驕傲。他看著兒子，突然覺得，自己當年的“扎勢”，其實是源于內(nèi)心的自卑，總怕別人看不起自己。而現(xiàn)在，兒子用自己的努力贏得了別人的尊重，自己也跟著揚眉吐氣，這種實實在在的體面，比任何虛張聲勢都更有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程的飛機上，老牛不再緊張了。他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的云彩，嘴角帶著微笑。碎牛遞給她一杯水：“爹，這次旅行開心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牛點點頭：“開心，太開心了。碎牛，爹以前對不起你，愛在人前扎勢，給你惹麻煩?！?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碎牛握住爹的手：“爹，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您也是想讓家里有面子，我明白?，F(xiàn)在咱日子好了，踏踏實實的，比啥都強?！?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牛鼻梁，老牛成了村里的“名人”。村人們都圍著他，問他坐飛機的感受，問他城里的樣子。老牛不再像以前那樣夸大其詞，而是實實在在地說：“飛機飛得真高，能看到云彩下面的村莊和田野，城里的樓真高，馬路真寬。但咱牛鼻梁也不差，有山有水，有莊稼，日子過得踏實?！?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還把自己在飛機上拍的照片拿給村人們看，照片里，他和碎牛、老伴站在舷梯上，笑得一臉燦爛。村人們看著照片，都羨慕地說：“牛大爺，您真是好福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那以后，老牛徹底放下了“扎勢”的執(zhí)念。他每天要么在地里干活，要么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和大伙聊天，有人提起他當年的趣事，他也不生氣，反而跟著哈哈大笑。他依舊提著那桿黃銅煙鍋，只是煙鍋頭不再是“鑲金的”，煙鍋咀也只是普通的玉石，可他卻覺得，這煙鍋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順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碎牛依舊經(jīng)?；丶遥看位貋矶紩o爹娘帶些東西，幫村里做點實事。他還資助了村里兩個貧困學生，供他們上學。村人們都說，碎牛是個好孩子，老牛也是個實在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口的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樹下的“信息中心”依舊熱鬧。只是現(xiàn)在，人們談論的，是碎牛的善良和能干，是老牛的實在和淳樸。塬上的風依舊刮著，吹過老槐樹，吹過“抗旱利民渠”的石碑，吹過牛鼻梁的田野和村莊，帶來了豐收的喜悅，也帶來了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溫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牛常常坐在老槐樹下，看著遠處的機場方向，心里想著兒子。他知道，兒子的路還很長，他們家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而他自己，也終于明白，真正的“?！?，不是靠吹牛“扎勢”，而是靠踏實做人，靠真心付出。這份領悟，來得或許有些晚，但卻足夠珍貴，讓他的晚年，過得平靜而幸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簡介 小河水，原名董懷祿，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稱：長安亦君；微信 和QQ昵稱：細水長流。原中學高級教師，現(xiàn)已退休。十堰市首屆十大名師，中國中學骨干教師。中國新文學學會、中華精短文學學會、中國作協(xié)十堰分會會員，原十堰市語言文學學會常務副秘書長，鄉(xiāng)土文學作家，精短小說簽約作家，西部文學副主編，咸陽文學院理事，曾任《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叢書副主編。作品見諸多種報刊雜志和網(wǎng)站，多次榮獲文學大獎。出版有個人專集《懷念與憂思》、《黃土魂》、《董懷祿短篇小說選》、《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當》（上卷）、《好好活著》、《紅蘋果，紫葡萄》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