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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之秋

落筆山人一傅俊元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2017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踏足白俄羅斯。北緯53度的天空下，白晝被拉得悠長，凌晨四點，晨光便已悄然穿過窗簾的縫隙，溫柔地喚醒沉睡的房間。我走上陽臺，斯維斯洛奇河在眼前鋪展，湖面如鏡，粼粼波光是碎金在輕顫。晨霧如紗，纏繞在河畔的林梢，草葉上露珠滾落，野花在微風(fēng)中搖曳，散發(fā)出清冽的芬芳。鳥鳴零星，林間小道綠草如茵，仿佛整座城市都浸在一場清涼的綠夢里。即便盛夏，氣溫也不過十七八度，樹影婆娑，風(fēng)拂面如絲，連偶爾飄過的陣雨，也洗得空氣通透，綠意愈發(fā)鮮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那時，我寫下《明斯克之夏》，記下這熱烈而溫和的生機(jī)：自由廣場的音樂在午后流淌，白色游艇劃過河面，垂釣的老人靜坐如雕塑，時間仿佛被拉長，變得可觸可感。我在文末寫道：“有機(jī)會在明斯克最美的季節(jié)來到明斯克，留下了對明斯克美好的回憶。相遇就是緣，以后有機(jī)會一定再來，感受明斯克的春夏秋冬?！?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如今，我如約歸來，卻不是在盛夏，而是在十月的深秋。當(dāng)?shù)谝黄瑮魅~在晨光中染上赭紅，白俄羅斯的秋天便悄然落筆了。它不似春之喧鬧，也不像冬之凜冽，只是靜靜地、溫柔地鋪展在每一寸土地上，像一首低吟的民謠，緩緩地從森林深處流向古老的城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秋日的明斯克，在晨光穿過林蔭道的那一刻便已蘇醒。陽光不再灼熱，而是揉進(jìn)了幾分柔和的金黃，灑在中央公園的石板路上，也灑在行人的肩頭。腳下的落葉是秋日最動聽的序曲，沙沙作響，那是樺樹的淺黃、橡樹的深褐與楓樹的艷紅交織在一起，鋪成一條通往時光深處的地毯。陽光透過疏朗的枝丫，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fēng)一吹，光影便跟著晃動，連帶著枝頭未落下的葉子也輕輕搖曳，像是在與夏日作最后的告別。偶爾有幾片葉子掙脫枝丫的懷抱，打著旋兒落下，不慌不忙，仿佛在享受這短暫的空中舞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斯維斯洛奇河從明斯克城中緩緩流過，秋日的河水褪去了夏日的湍急，變得格外溫順。河面像一塊被打磨過的鏡子，映著岸邊的彩林與遠(yuǎn)處的紅頂建筑，連天上的云朵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將自己的影子投在河面上，與兩岸的風(fēng)景融為一體。傍晚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河水也跟著披上了一層暖光，偶爾有幾只水鳥掠過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打破了河面的寧靜，卻又讓這份秋意顯得更加鮮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城市的街道上，秋的氣息藏在每一個細(xì)節(jié)里。路邊的小販擺出了剛烤好的板栗，香氣在微涼的空氣中彌漫，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咖啡館的窗外，客人捧著熱飲，看著飄落的葉子，眼神里滿是愜意；老人們牽著狗，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腳下的皮鞋踩著落葉，腳步聲與落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成了秋日街頭最美麗溫馨的旋律。就連那些平日里嚴(yán)肅的政府建筑，在秋日的映襯下，也少了幾分莊重，多了幾分柔和——爬滿墻的藤蔓從綠轉(zhuǎn)紅，像給建筑圍上了一條絢麗的圍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十月，是秋天最盛大的演出。涅斯維日城堡矗立在護(hù)城河畔，磚墻斑駁，苔痕斑駁，仿佛一位閱盡滄桑的老者。河水靜靜倒映著城堡與紅葉，天光微藍(lán)，云朵鎏金，恍若一幅未干的油畫。走在城堡附近的林間，仿佛掉進(jìn)了金黃的海洋，陽光灑在葉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讓人忍不住瞇起眼睛。微風(fēng)拂過，葉片紛紛飄落，落在石墻上、小路上，像大自然為這座古城悄然鋪上的秋日錦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鄉(xiāng)間的田野褪去了綠意，麥茬在風(fēng)中低語，遠(yuǎn)處農(nóng)舍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秋收已近尾聲，人們臉上是踏實的滿足。孩子們在林間奔跑，收集形狀各異的落葉，夾進(jìn)書頁，想把整個秋天留住。他們不知道，這季節(jié)本就無法被收藏，它只愿在記憶里留下一抹暖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而遠(yuǎn)方的別洛韋日原始森林，依舊深綠如海，但邊緣已悄然暈開一圈暖色，如同大地悄悄點燃了火種，正慢慢向深處蔓延。林間小徑上，松針與落葉交錯鋪陳，踩上去柔軟如毯，偶有鹿影掠過樹影斑駁的深處，那是古老血脈在寂靜中延續(xù)的蹤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白俄羅斯的秋，多了一分靜謐的詩意。布列斯特古城的石板路被落葉厚厚覆蓋，踩上去沙沙作響，像是城市在低語。圣三一大教堂的金色穹頂在秋陽下熠熠生輝，與周遭的紅黃樹影相映成趣。眼淚湖畔，水禽悠然游弋，偶爾啄破倒映的云霞。清晨的草葉上已結(jié)了薄霜，晶瑩如淚，在朝陽中倏然消逝，仿佛秋天悄悄留下的吻痕。</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白俄羅斯的秋天，是莫奈的光，是葉芝的詩，是大地在沉睡前最絢爛的回眸。它不張揚，卻深邃；不熱烈，卻動人。在這里，時間仿佛慢了下來，讓人得以真正看見一片葉子如何飄落，一縷風(fēng)怎樣穿過林間，一個季節(jié)如何用盡全力，將世界染成最溫暖的顏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當(dāng)最后的一片葉子落下，初雪或許就要來了。但那份秋日的絢爛，早已如一枚琥珀，凝住了陽光、風(fēng)聲與回憶，深深嵌入白俄羅斯的時光里，也嵌入每一個曾駐足凝望它的人的心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