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陸機《平復(fù)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太湖西岸的宜興，京戲《除三害》故事出于此?！叭Α笔撬序?、山中虎，和一位兇悍蠻橫、斗狠凌弱的少年周處。經(jīng)人語激的周處，俠氣頓生，先上山殺虎，又入水擊蛟，凡三晝夜，鄉(xiāng)里皆謂已死，燃鞭相慶。周處殺蛟出水，見鄉(xiāng)人相慶之狀，始生改過自新之意， 又慮年已蹉跎，乃到太湖東岸的吳縣（今蘇州），請二陸為自己指明出路。</p><p class="ql-block">二陸即陸機、陸云兄弟，三國孫吳丞相陸遜之孫、大司馬陸抗第四第五子，世出名門， 才學為江南之冠。周處以誠被二陸收為弟子，在他們悉心培育下，終于修得文武兼才，歷任晉新平太守、廣漢太守，遷御史中丞，授建威將軍。他為官清正，不畏權(quán)貴，后戰(zhàn)死沙場， 追贈平西將軍，賜封孝侯，事跡入《世說新語》。這是二陸之功，是歷史上勵志的典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傅以新《除三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陸機、陸云兄弟二人于孫吳被晉所滅后，來到位處中原的政治中心洛陽，受到位列九卿之首的太常張華的賞識，名氣大振，竟有“二陸入洛，三張（三兄弟文學家張載、張協(xié)、張亢）減價”之譽。二陸本來德行高尚，人稱“太康之英”（太康是晉武帝消滅孫吳、統(tǒng)一中國后所改的年號）。但是，在西晉那動亂的環(huán)境中，首先是陸機，鎖不住出人頭地的心魔。到洛陽的第二年，皇后賈南風發(fā)動政變，開始賈后專權(quán)時代。陸機與賈后之甥、權(quán)臣賈謐交好，成為賈謐“二十四友”之一。自負的陸機不能看清形勢，攪進了為爭奪中央政權(quán)的皇族“八王之亂”。</p><p class="ql-block">晉惠帝元康元年（300 年），趙王司馬倫發(fā)動政變，殺賈后及中書令張華，自任相國并輔政。陸機因參與政變、誅討原來的好友賈謐有功，被司馬倫任為相國參軍，賜爵關(guān)中侯、中書郎。但好景不長，第二年，三王（齊王司馬同、河間王司馬颙、成都王司馬穎） 舉義，司馬倫被誅。陸機被捕，賴成都王司馬穎相救，免去死刑，又遇大赦被釋。文學家顧榮、戴淵等友人力勸他脫離政治漩渦，回江南專心為文，陸機卻不肯死心，歸附了司馬穎，被任為平原內(nèi)史，故后被稱為陸平原。之后他又任后將軍、河北大都督，統(tǒng)軍討伐挾持了晉惠帝的長沙王司馬乂。然而不聽指揮的部將孟超率兵獨進，導(dǎo)致全軍覆沒， 陸機自己也兵敗七里澗，將士死者無數(shù)，以至河水為堵。孟超之兄宦官孟玖為救弟命，向司馬穎進讒言，誣陸機有異志，于是司馬穎派大將牽秀到前軍帳下捕殺陸機。陸機在臨死前盡管面色從容，心中還是難免懊悔，嘆曰：“華亭（其祖陸遜封侯地，亦其成長地）鶴唳，豈可復(fù)聞乎！”時年僅43歲。他的兩個兒子，以及弟陸云、陸耽也遇害。</p> <p class="ql-block">八王之亂形勢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唐太宗對二陸的評價值得文人們警醒，他認為陸機“智不逮言”、“智足安時，才堪佐命”，“上蔡之犬，不誠于前，華亭之鶴，方悔于后”，說他不懂得吸取秦相李斯的教訓，沒有及時離開危邦庸主?！白淞罡沧诮^祀，良可悲夫！”當年李斯以謀反罪被判腰斬時，也發(fā)了同陸機一樣的慨嘆，他在臨刑之前對兒子說："吾欲與若（你）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但一切都不能重來。陸機死于八王之亂，西晉也因延續(xù)16年的八王之亂，在歷史上只存在了短短的51年。</p><p class="ql-block">下面， 要說一說作為文藝家的陸機。西晉開國之君晉武帝司馬炎開始還能施行開明政策，使西晉初年的社會經(jīng)濟迅速得到恢復(fù)和發(fā)展，出現(xiàn)了升平景象，史稱“太康之治”。詩人左思寫出導(dǎo)致“洛陽紙貴”的《三都賦》，豪邁地歌頌：“日不雙麗，世不兩帝。天經(jīng)地緯，理有大歸”。陸機兄弟移居洛陽，并帶動了大批南方文人集聚于此，就是敏感地嗅到這股清風。但是，很快司馬炎就真相暴露，他要享受，后宮佳麗萬余人，挑得眼花，于是坐上羊拉的車輦，羊停處便是宣淫之所。在他帶領(lǐng)下，奢靡之風日盛。官拜太尉，并做到太保兼司徒的何曾，每天要吃掉萬錢，對著美味珍饈還嫌不好，竟說“無下箸處”。</p> <p class="ql-block">位列九卿的石崇與晉武帝舅父王愷比富，王愷用細紗作步障40里，石崇便用絹綢作步障50里；石崇涂墻用香椒泥，王愷就用赤石脂。晉武帝支持王愷，賜他一株二尺多高的珊瑚樹向石崇夸耀，石崇卻起手將其擊碎，然后叫人拿出三四尺高的珊瑚樹六七株作賠， 說任他挑選。崇尚奢靡的風氣潛移默化地影響到整個社會，特別是文人的心理，文學作品也向著綺靡轉(zhuǎn)化，這是時代潮流，后世稱“太康詩風”，以陸機、潘安為代表。作品描寫繁復(fù)，辭藻華麗，正如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所論：“采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說華麗甚于正始，力度弱于建安。建安是漢末獻帝的年號，以三曹為代表的建安詩派，有慷慨悲涼的陽剛之氣，稱“建安風骨”。正始則是曹魏第三個皇帝曹芳的年號，他后被權(quán)臣司馬炎廢為齊王，“正始詩風”涵蓋了其在位前后至魏亡的詩壇風格，由于政局動蕩且黑暗，引發(fā)了沉痛委婉的質(zhì)疑和如履薄冰的憂生之嗟，阮籍、嵇康為代表。盡管如此，太康詩風的產(chǎn)生畢竟是歷史的必然，它是上承建安、正始，下啟南朝的過渡狀態(tài)。如，將辭賦句式用于詩歌，追求辭藻的細膩華美，豐富了詩歌的表現(xiàn)手法和語言形式。又如用排偶形式狀寫山水景物，成為其后南朝二謝（謝靈運、謝眺）山水詩的先聲。其他在聲律、對仗諸多方面的拓展，對中國詩歌的發(fā)展也多有貢獻。陸機著有史上第一部文學理論專著《文賦》，《吊魏武帝文》開創(chuàng)六朝儷文風的先河，還有大量詩作，因此陸機的“太康之英”決非虛名。</p> <p class="ql-block">“寇亂之際”（平復(fù)帖局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與陸機在文學史地位相當?shù)?，是他在書法史的地位。他的《平?fù)帖》是存世最早的名人書法真跡，奠定了他作為西晉書法家中翹楚的地位?！镀綇?fù)帖》，手札，麻紙本，行文九行，上有宋徽宗趙佶泥金題簽和"宣和"、"政和"二印，因距今已1700多年，紙面損傷，許多字已無法分辯。清人顧復(fù)稱：“古意斑駁而字奇幻不可讀”，故古代法書典籍雖有記錄，卻無釋文。當代書家啟功在始對此帖注有釋文。</p> <p class="ql-block">“彥先羸瘵，恐難平復(fù)。往屬初病，慮不止此，此已為慶。承使唯男， 幸為復(fù)失前憂耳。吳子楊往初來主，吾不能盡。臨西復(fù)來，威儀詳跱，舉動成觀，自軀體之美也。思識~愛之邁前，執(zhí)所恒有，宜~稱之。夏伯榮寇亂之際，聞問不悉”。</p> <p class="ql-block">由啟功之詮釋可知，《平復(fù)帖》的內(nèi)容是向收信人介紹三個朋友的近況：賀彥先病難痊愈，能維持現(xiàn)狀已屬可慶，有子侍奉，可以無憂。吳子楊，以前曾來陸家，未受到重視，今將西行，復(fù)來相見， 威儀舉動自有一種較前不同的氣宇軒昂之美。夏伯榮，因寇亂阻隔，沒有消息。</p><p class="ql-block">《平復(fù)帖》是草書演變過程中的典型書作，字體屬于章草，因為減弱了隸意猶存的捺尾的力度，外形更似今草，格調(diào)清新，有一種高雅的氣質(zhì)。此帖用禿筆枯鋒寫就，筆勢圓朗，充滿古樸的氫意。行筆隨意灑脫，輕松自若，如信手拈來。筆勢往往收縮，而結(jié)體卻多俯仰之志，動感十足。通篇洋洋灑酒字無連屬，而氣勢貫穿于始終，神采飛揚，讀之令人動情?！镀綇?fù)帖》在宋代入宣和內(nèi)府，為微宗所寶。明萬歷間歸韓世能父子，再歸張丑。清初幾經(jīng)易手，由馮銓，安岐等人監(jiān)藏，歸入乾隆內(nèi)府，因乾隆已有了三希堂之“三?！? 于是把《平復(fù)帖》賜給書法最好的皇子成親王永瑆。再后此站歸道光第六子恭親王奕訢所有，并由其孫溥偉、溥儒繼承。</p><p class="ql-block">1937年溥儒為籌母喪葬費用，將此帖待價而估。有鑒于此前恭王府出讓的唐韓干《照夜白圖》已經(jīng)流失海外，著名收藏家張伯駒擔心《平復(fù)帖》也會流失海外，遂不惜傾家蕩產(chǎn)，經(jīng)曾任教育總長的傅增湘斡旋，以巨金從溥儒手中購得此帖。張伯駒是《平復(fù)帖》最后一位私人收藏者，他興奮地說：“以項子京收藏之富、清高宗（乾?。?搜羅之廣，而獨未得此帖。奈何幸得之，不能不謂天待我獨厚也！”</p><p class="ql-block">1956年，張伯駒將稀世珍寶《平復(fù)帖》捐獻國家，現(xiàn)為北京故宮博物院鎮(zhèn)館之寶。張伯駒先后向國家捐獻國寶級文物若干，卻于1957年被打成右派，成為《平復(fù)帖》故事一首一尾令人扼腕的歷史事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書法中的歷史一出于亂世之陸機<平復(fù)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