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早上，下了一場久違的雨，行走在大山崎嶇的小路上，一股清冽的、帶著腐殖土與松針氣息的風(fēng)撲面而來。</p><p class="ql-block"> 長久沒有雨水滋潤的樹葉落了一大半，剩下些深黃淺赭的，濕漉漉地貼在枝頭，像一幅被水洇過的古畫。雨水積在低洼的石板路上，映著高而遠(yuǎn)的天空，碎鏡子一般，人走過，便嘩啦一聲，碎了，隨即又怯怯地?cái)n在一起?？諝馐乔吖堑臎觯M(jìn)肺里，仿佛能把五臟六腑都滌蕩一遍。</p><p class="ql-block"> 每塊巖石都是黑褐色的，被雨水浸透了，顯得愈發(fā)沉郁、厚重。那松樹的綠，不是春日那種嬌嫩的、招搖的綠，而是一種沉郁的、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蒼碧。雨水洗過，每一根松針都像上了釉，油亮亮地閃著冷光，頑強(qiáng)地對(duì)抗著四周無邊無際的蕭瑟。</p><p class="ql-block"> 我獨(dú)自一人，走在靜悄悄的山谷里，愈走愈靜。耳畔只留下自己的腳步聲，和那斷斷續(xù)續(xù)的滴水聲。那聲音，清泠泠的，不緊不慢，仿佛是這大山沉寂了一夜之后，舒緩而悠長的呼吸。</p><p class="ql-block"> 站在望海寺，視野頓開。憑欄遠(yuǎn)眺，群峰的輪廓在薄霧里顯得柔和了，失了平日的嶙峋鋒芒，像一頭頭巨獸，在雨后溫順地俯臥著。山間的霧氣，一縷縷，一片片，不是純白，而是帶著些微的青灰，正懶懶地、慢騰騰地從谷底升起來，纏繞在林梢，徘徊于山腰。遠(yuǎn)處的景物便在這流動(dòng)的霧氣里若隱若現(xiàn)。這般景致，壯麗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言的、龐大的寂寥。</p><p class="ql-block"> 我不禁想，醫(yī)巫閭山立于此地，已有億萬年了。它看過多少回這樣的深秋，多少場這樣的冷雨？那些曾在此狩獵的東胡人，那些曾在此祭山的契丹皇帝，他們眼中的秋山，與我今日所見，可有不同？山石無言，林木靜默，只有這雨后的濕潤與清寒，似是亙古不變的。</p><p class="ql-block"> 這雨后的深秋，是一場盛大的告別，也是一次深刻的沉淀。它告訴你，繁華過后，自有靜美；凋零盡頭，孕育新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