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樹老根多，人老舊事多。打我記事起，巴東的“交通不便”不是寫在文章里，就是根植在當?shù)厝说挠洃浝?。這里的人總愛說：“出門三條道，水路、山路、繞山道?！边@話里藏有幾分無奈，幾分堅韌。李白的“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于巴東而言，不是詩句，而是朝夕相處要面對的現(xiàn)實。</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巴東縣城，位于千年古鎮(zhèn)信陵鎮(zhèn)，沿江形成的一條“扁擔街”，卻擔起了恩施四百多萬人出山的希望。有趣的是，恩施人見巴東人熟絡(luò)地稱“你進來了”，巴東人卻反稱他們“你出來了”。這一出一進之間，是大山深處的人們對世界的樸素理解——可以這樣說，在滬渝高速未通之前，巴東是通向山外的最后一站，也是回歸大山的第一站。</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過去恩施地區(qū)的人，對走水路的記憶尤其深刻。那座1905年英國人造的鉚釘躉船，一直用到上世紀70年代，銹跡斑斑的船體不知見證了多少離愁別緒。從宜昌到巴東的“民郵號”，百來公里路程，遇霧就得停船，有時要在江上漂兩天。后來有了“東方紅”客輪，但仍一票難求。買船票天不亮就要去排長隊，而內(nèi)部早已把票售完，好不容易花十塊錢買張散席票。拿到散席票也是幸事，值得人們裹著大衣、蜷在地上熬通宵。候船室里，長凳上、屋檐下，橫七豎八睡滿了人，走路都得踮著腳，生怕踩到哪個歸心似箭的旅人。有人回憶起這些等船買票的往事，老人們總在一旁感嘆道：“好遭孽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走陸路更是艱辛。每天只發(fā)一班車，買票要半夜就去車站守著。常見有人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只露一雙眼睛——不是怕人認出來，是怕遇見熟人寒暄，誤了買票的時機。碰上大雪封山，多少人被迫滯留在巴東過年。記得有一年，老家有一個在恩施東方紅電影院工作的鄉(xiāng)親，備好年貨準備回家陪老母親過辛，一場大雪封住了山路，這一等就到了臘月三十。最后只好讓她媽媽孤苦伶仃地在老家過年。更有甚者，我鄰村一個發(fā)小的媽媽，因產(chǎn)后寒，沒有便利的交通急時救治，而命喪黃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誰能想到，今天的巴東，一個山區(qū)縣，竟坐擁南北兩座高鐵站，橫跨兩座長江大橋（巴東長江二橋在建中），高速公路也成縱橫交錯之勢。巴東南站扎根在野三關(guān)。我第一次去時，正值深秋，站前廣場上的銀杏樹灑下一地金黃。候車大廳里，穿著土家族傳統(tǒng)服飾的人們說說笑笑，她們有的去廣州深圳打工，有的去上海、成都走親訪友。二弟的兒子在成都工作并安了家，生了孩子，過去一年難得見上一面。“現(xiàn)在好了，早上喝的長江水，中午就能抱上孫女?！钡芟备侨^兩天地往成都跑，他說這話時，眼角漾著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巴東北站則落子平陽壩，把“長江三峽”接入全國高鐵網(wǎng)。站臺就建在青山綠水間，列車穿隧過橋，像是山與水的信使。最讓我觸動的是在出站口遇到的柑橘種植戶老李，他帶著十幾箱柑橘準備發(fā)往武漢?！白蛱煺墓樱魈炀湍軘[上武漢的超市貨架?！崩侠钫f，高鐵開通后，他的柑橘再也不愁賣了，價格還翻了一番。而我自己體會更深，兒子兒媳家在孝感，兩口子忙工作，過去回巴東要八九小時，而現(xiàn)在只要兩個半小時。我們老兩口去孝感帶孫女，回巴東陪老人，再也不為千里路遙患愁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山區(qū)要想富，必須修通路。巴東的變化不僅僅在客運上。過去巴東產(chǎn)的山貨運不出，臘肉、茶葉、柑橘，木材、藥材，這些過去只能靠肩挑背扛出山的特產(chǎn)，如今搭上高鐵快車，成了城里人追捧的“山珍”。我認識的野三關(guān)的無臂青年陳茲芳，每年在網(wǎng)上賣巴東臘肉，土豆、柑橘等銷售額突破了五十萬大關(guān)。我認識的周娥姑娘是東壤口鎮(zhèn)的電商主播，她說：“高鐵通了，物流快了，訂單一下，物資兩天就能送到北上廣深。這比我過去在鎮(zhèn)上開手機店強多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巴東是全域旅游景區(qū)，去北邊的神農(nóng)架、神農(nóng)溪，到南邊的巫峽口、巴人河、綠蔥坡滑雪場、野三關(guān)森林花海，清江畫廊，車站成了觀察巴東最好的窗口。清晨，趕早班車的上班族行色匆匆；午后，帶著土特產(chǎn)外出闖市場的鄉(xiāng)親信心滿滿；傍晚，歸來游子的臉上寫滿近鄉(xiāng)情怯。人來車往，絡(luò)繹不絕，同一個巴東，不同的節(jié)奏。偶爾，我還會去老碼頭走走，蓄水后，那里已成為冷清的港灣，只有幾個老人在江邊垂釣。我問他們想不想念當年坐船時的光景，一個老人笑笑：“現(xiàn)在都是坐高鐵了，比坐船快得多?！钡D了頓又說，“有時候還是會來這兒坐坐，聽聽江水聲?！?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是啊，青山依舊在，山路不再難。高鐵帶來的不只是速度，更是一種新的可能。它讓大山不再是與世隔絕的孤島，而是可以朝發(fā)夕至的故鄉(xiāng)。每次從孝感回到巴東，我都喜歡跑去平陽壩高鐵站玩，在站前，看一列列動車緩緩駛出。它載著山里人的夢想出去，載著山外的機遇回來?？瓷褶r(nóng)湖碧波蕩漾，白鷺、水鳥嬉戲游戈；看綿竹峽青翠欲滴的美景，賞纖夫拉纖的繩索蕩悠悠。此情此景，恍惚間看見李白乘風而來，吟出新的詩句——不再是“蜀道之難”，而是“天塹變通途，萬里半日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如今巴東這座城市，給人有點像小香港的感覺。這或許就是新時代最美的相逢：山水依舊，但路途已新；鄉(xiāng)愁不改，但歸程已易。一趟趟飛馳的列車，正載著巴東，也載著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山區(qū)小鎮(zhèn)，駛向更加開闊的天地，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圖片來源：自拍+網(wǎng)絡(luò)</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歌曲：動車穿過小村莊</b></p> 感謝欣賞.指導(dǎo)